在察覺到合歡宗被邪魔封鎖包圍起來時,東霜寒便迅速通過傳送陣法向各大宗門傳訊,請求他們派人增援。
那種情況下,距離合歡宗最近的音宗還沒人趕到,虛樂已經和一位化神期佛修、十幾位元嬰期佛修一同趕到。
虛樂還是和記憶裡一般模樣,語氣也未變過絲毫。
他遞了塊手帕給東霜寒,未免她覺得不自在,遞完手帕後便彆開頭,眺望那被濃濃血色包圍住的合歡宗山門:“半月前,門下弟子傳訊回宗門,說在中部大陸發現有大批邪魔出沒。貧僧和同門師弟們趕來查看,才踏入中部大陸就收到你的傳訊,便連忙趕來。”
“多謝。”哭到嗓子都發啞後,東霜寒終於慢慢平複自己的情緒。
“不必客氣。無定宗頂在鏟除邪魔的最前線,收到消息,貧僧和同門們自然要全速趕來。”
任何的寬慰在這時候都顯得蒼白,唯有仇恨能化作振奮的動力。
虛樂溫聲道:“我們合力把他們都留下來吧,用他們的骨與血,祭奠合歡宗所有死去的英靈。”
東霜寒傷勢很重,情緒起伏過大,現在精神狀態特彆疲倦。
但她壓根沒辦法休息。
隻要一閉上眼,弟子們慘死的模樣便深深浮現在她眼前。
她深吸口氣,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你說得對,合歡宗的弟子們不能白死。”
她慢慢舉起手中的武器:“往日想要找出邪魔千難萬難,現在他們倒是主動現身了。若是讓他們跑了,到時候其他宗門怕是要再重蹈合歡宗的覆轍。”
稍作休息,雙方再次廝殺起來。
有無定宗的增援,在頂尖實力上雙方勉強能夠對等起來。
縱使如此,那一戰依舊慘烈。
戰到最後,兩位化神期邪魔被封印,一位重傷遁走,‘於文深’死前燃燒血骨和靈魂,以他畢生修為化作詛咒。
-
“這就是詛咒之力的來源嗎?”衡玉出聲問道。
陷入回憶的情女慢慢回過神來。
她有些詫異地看了衡玉一眼:“你知道詛咒?按理來說,以你現在的修為是接觸不到的。”
舞媚一臉茫然,瞧瞧衡玉,又偷偷瞥了眼情女。
衡玉沒注意到舞媚的打量,她抿起唇畔:“也是機緣巧合。”
情女微微擰起眉來,卻不急著追問,繼續剛剛的話題:“我接下來要和你們說的事情,也和詛咒之力有關。”
一位化神修士的濃烈恨意,讓詛咒之力死死纏繞進合歡宗的道統裡,隻要有人修煉合歡宗的功法,久而久之,他們都會被詛咒之力侵蝕。
起初,東霜寒他們並不知道詛咒之力的存在。
合歡宗原有上千內門弟子,數萬外門弟子,不記名弟子更是過十萬。但這一戰之後,宗門合歡樹梢上的花朵未曾盛開,合歡宗已是遍地紅豔,紅得灼眼,紅到觸目驚心。
東霜寒消沉兩日,不得不強撐著傷勢打起精神,想辦法收拾這一爛攤子。
在這場大戰裡,無定宗同樣傷亡慘烈。
前來增援的元嬰期佛修有半數都隕落,虛樂和另一位化神期佛修也留下很嚴重的大道之傷,甚至傷到他們的大道根基。
但在合歡宗休息幾日,虛樂就過來向東霜寒請辭。
“你就要走了?”東霜寒詫異。
虛樂解釋道:“無定宗內部頂尖勢力空虛,貧僧還是得儘快趕回去,免得宗門生變。”
無定宗鎮守在西北之地,那裡是受到邪魔之氣侵蝕最嚴重的地方,有非常多邪魔對無定宗虎視眈眈。
他們這些佛修,是滄瀾大陸最堅定的一道防線。隻不過這道防線需要他們的血與骨來構築。
虛樂如今的擔心不無道理。
“……好。”東霜寒抬眼看虛樂,輕輕笑了下:“此次一彆,你我還有再見之期嗎?”
虛樂曠達一笑,沒有說話。
東霜寒驟然紅了眼眶。
這麼多年糾葛,她深深愛過眼前的佛門之光,也深深恨過他,更深深理解他。
他清風明月一如她最初動心的模樣,於是即使度過漫長歲月,隻要再見到這個人,她還是無法抑製地為他心動。
可是,此次一彆,這個與她糾纏上千年的人就要永遠長眠於西北之地了。
“不必如此。”虛樂察覺出她的異常,溫聲寬慰道,“這不過是貧僧既定的命運罷了。這上千年裡,無定宗死去的人太多了,如今時機將到,也該讓滄瀾大陸重歸平靜了。”
“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東霜寒閉著眼平複心情。
大概是不想讓虛樂發現她的異常,東霜寒默默轉過身。
虛樂輕歎了下,同樣彆開了眼:“有的。封印大陣的主陣放在西北之地,但另外八大分陣,有一個分陣需要你幫忙鎮守。”
除了那些閉死關,生死不知的化神後期修士外,當世僅存的化神後期修士一共有六人。
東霜寒身為化神後期修士,於情於理都該鎮守分陣。
東霜寒的聲音淩冽,有著化不開的濃濃恨意:“沒問題,一個分陣罷了。我合歡宗與邪魔有不共戴天之仇,定然會全力配合無定宗的行動。”
虛樂又輕歎了下,但終究沒說出什麼寬慰的話。他過於理解東霜寒此時的想法。
等東霜寒平複心情後,虛樂才繼續剛剛的話題:“遲些時候,貧僧會派人將兩盆極光之晨幼苗送來,由它們作為分陣陣眼。至於其他布陣材料……”虛樂臉上露出幾分黯然和歉意,“無定宗已經無法承受,怕是需要合歡宗自備。”
“理應如此。”東霜寒說,她抿了抿唇,“無定宗若是缺東西,儘可列出清單,合歡宗有的都會儘力提供。”
布置分陣需要的材料都很驚人,更何況是主陣。
合歡宗幾乎被屠戮滿門,難道無定宗……又能好上多少?他們能一再堅持,隻不過是因為佛門廣納信徒,佛修眾多。
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虛樂沒拒絕東霜寒,笑道:“好,如有需要,貧僧會向合歡宗求助。”
-
提到極光之晨,情女抬手撫了撫額:“隻剩一縷殘魂,我的記憶的確沒以前那麼好了。”
在眾人感到茫然不解時,情女抬起右手。
寬大的袖子滑落下來,露出她一截纖細白皙的手腕。她以指掐訣,構造出一個空間通道,下巴朝了悟一點:“走進裡麵,把存放在裡麵的東西取出來吧。”
了悟若有所悟:“前輩指的那樣東西可是極光之晨?”
情女沒解釋什麼,隻是說:“先去把它取出來吧,構造空間通道也是很消耗靈力的。”
了悟雙手合十行一禮,起身走進空間通道。
很快,他折返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懷裡那兩盆極光之晨所吸引。
極光之晨是一種非常珍稀的靈植。它是製作延壽丹的主材料,即使是化神修士看到也要眼熱。
它似花非花,成熟時綻放開的是一片星辰模樣的光團,耀眼奪目。現在了悟懷中這兩盆極光之晨都已經成熟。
將它們放到石桌桌麵,了悟重新坐下。
情女抬手,用指尖撥弄著極光之晨:“其實當年虛樂轉交給我的兩盆極光之晨,隻差不到百年就能成熟。”她靜靜看著它們,眼裡泛起淺淺水色,“這兩盆極光之晨,不屬於無定宗,而是虛樂自己的私人珍藏。”
“他覺得合歡宗當時剛遭遇邪魔之禍,珍稀材料還能拿得出來,但想要拿出兩樣驚世材料作為陣眼怕是過於吃力。所以他以無定宗的名義將兩盆極光之晨贈予我。”
但這件事,她是在很久很久以後,久到這世間再無一個叫虛樂的佛門之光後,才知曉的。
這樣一個人千好萬好。
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愛你。
於是你痛徹心扉,卻還是心甘情願為他沉淪。
無人打擾情女的沉思。
許久,情女那密如鴉羽的睫毛輕輕顫抖,自己回過神來。
“又走神了。”她笑笑,對了悟說,“這兩盆極光之晨,今日就算是物歸原主了,你拿回去吧。”
陣法裡的母氣已經被徹底淨化,這兩盆充當陣眼的極光之晨也可以離開秘境了。
了悟擰眉:“前輩,虛樂佛子既然已經將它們贈予您,那它們就是您的,貧僧不可能拿走。”
情女認真道:“我有時候真是怕極了他的溫柔。但凡他再絕情些,我都不會這麼為他輾轉反側。所以這極光之晨我不能接受。時隔萬年,我想把它還給你。你同為佛門之光,又肩負著淨化天下邪魔之氣的責任,還研究透了他畢生佛法心得,已經能算是他半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