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雪鬆香無孔不入般將衡玉包圍住。
靠在了悟懷裡,衡玉終於鬆了口氣。緊繃的情緒一旦鬆懈,支撐她不暈過去的那股韌性也隨之消失。
暈暈乎乎間,她聽到了悟低聲道:“沒關係,洛主歇會兒。”
那最後一絲清明徹底消散,她終於在他懷裡昏昏入睡。
了悟穩穩抱住衡玉,來不及查看她的傷勢,右手向前揮出,一道混雜著邪魔之氣與佛光的光團自他手中爆射而去。
這道光團明明沒散發出任何劇烈的波動,帝魔祖卻像是感應到什麼威脅般,猛地抬手以袖擋住。化去攻擊時,他也被這道攻擊逼得倒退兩步。
帝魔祖微微一笑:“這股力量有些意思,你就是先天佛骨?”
了悟輕聲誦讀佛號,調動佛道的力量加持己身。
帝魔祖仿佛沒察覺到他的戒備般,饒有興致地打量他與衡玉:“把你懷中這人讓給我吧。我願意立下契約,與你們人類休戰十年。”
了悟原是低垂雙眼,聞言猛地抬眸,神情冷若冰霜,有殺意自他身上逬開:“帝魔祖的話也能相信嗎?”
帝魔祖似乎沒感應到他的殺意,溫聲道:“在這件事上還是能的。”見了悟的神情越來越冷,帝魔祖輕笑,“沒關係,你若是不給,我就自己搶了。”
下一刻,他手中那柄刻滿詭異紋路的黑劍已經出鞘,快到沒有人能看清他拔劍的動作。
殺意彌漫開來,明明周圍已經有不少化神修士趕到,正在將他團團圍住,他依舊無所畏懼,一劍斬向了悟。
了悟並未閃避。
就在那道劍光即將落在他身上時,無定宗靜寧祖師從虛空中走出,袖子一揮擋去這道攻擊。
“靜寧!”
帝魔祖微微眯起眼。
在幾位化神後期修士中,帝魔祖最為忌憚他。
現在連靜寧都被驚動,看來此行的目的無法再達成。
微微擰起眉來,帝魔祖的目光自了悟和衡玉臉上一掠而過,帶著冰涼的對獵物的審視,在了悟做足防備時,帝魔祖冷笑一聲,驟然抽身後撤,催動自己早就備好的空間通道,眨眼間便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靜寧祖師本也沒想過能順利留下帝魔祖,望著那失去波動的空間通道,他轉頭瞧了悟一眼:“你剛出關,先回去休息吧,後麵的事由貧僧來料理就好。”
了悟應了聲是。
他低下頭望著衡玉,目光在她那留有明顯掐痕的脖頸處停頓片刻,唇峰緊抿。
打橫抱著衡玉回到她的屋裡,了悟把她放到床榻上,取出一顆療傷丹藥喂她服下,才開始檢查她身體的傷勢。
最明顯的外傷就是脖頸間那道掐痕。
她膚色本就極白,又是容易留下痕跡的體質,平時他連吻她都不敢過於用力,如今那道掐痕橫亙在白皙的頸間,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最痛苦的傷勢應該是險些被釘穿的十指。
陣法師依靠手指繪陣,帝魔祖這是明擺著要廢掉她。
了悟脫掉她身上繁瑣的衣裙,注入靈力慢慢幫她療傷。
大概過了一柱香時間,他停下動作。
摩挲了下她蒼白而乾燥的唇畔,了悟過去倒了杯溫水,自己抿了一小口,覆到她唇上慢慢渡過去喂她喝下。有不少水順著她的唇角灑落下來,隻有少量的水被她咽下。
了悟不嫌麻煩,一遍遍重複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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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滿是刀光劍影、生離死彆。
她一刻不停在揮劍,還怎麼都找不到了悟,久而久之就有些許委屈。
“以後不會了。”有人壓著聲音在她耳邊道,那道聲音格外熟悉,如溫柔鄉般讓她的意識逐漸回籠。
衡玉慢慢掀開長眸。
幾縷微弱的晨曦從窗外灑進來,照見空中漂浮的塵埃,也讓她順利看清那趴在床榻邊的了悟。
盯著了悟幾秒,衡玉輕聲道:“我這幾年都很想你。”
了悟沒忍住,問:“有多想。”
衡玉笑著睨他一眼,哄他高興道:“特彆想。”
了悟凝視著她。
唇角壓著沒上揚,眼角眉梢卻掠上淡淡歡喜。
但很快,那抹笑意徹底消失不見,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這幾年你辛苦了。”
這幾年裡,殺伐與犧牲充斥著她的生活。
衡玉說:“每次遇到不好的事情都忍著,想著等見到你時向你告狀。”
對她接下來的話,了悟隱隱有所猜測。她昏迷了整整一夜,他兩個時辰前出了趟門,向了緣打聽了下近幾年發生的事情。
果然,衡玉說道:“有很多故人都死於邪魔手中,還有不少人的最後一程是我目送的。”
“你知道嗎,慕歡是為了掩護小山村的百姓撤退而犧牲的。她居然也有這麼大義的一麵,還真是讓人詫異。”衡玉溫聲道。
提到這些事時,她的神情依舊平靜而淡然,但他太熟悉她,所以清楚那平靜之下的淡淡蒼涼——正因為這世間能入她眼的人不多,所以每聽聞一人的死訊,她才會更覺遺憾。
他知道她隻是想傾訴,並非一定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回應,便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緊緊扣著她冰涼的十指,當起一個非常合格的聽眾。
“你還記得圓靜嗎,我以為他早已淡忘前塵,沒想到他還留著那個香囊。其實我很好奇他到臨死前,是不是還在愛著宓宜……我原本想把我和你的事情告訴他,又覺得他與宓宜的遺憾已經造成,說了反倒讓遺憾更深……”
說了半晌,她覺得該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定神望向了悟。他靜靜凝視著她,黑沉的眼裡帶著深切溫柔,倒影出她的身影。
“了悟,你一定不能出事。”衡玉臉上終於浮現出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