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陰天,天空灰蒙蒙的,烏雲密集,似乎要下雨,病房裡的光十分暗淡,讓床上的人也看起來陰鬱了好幾分。
男護工給張迎康清理完身體又給他換了新尿袋,而後便退了出去了。
每當被清潔身體的時候,張迎康的情緒都會變得很糟糕,這次似乎更嚴重了。
張迎華站到張迎康的床前,輕聲開口:“迎康,姐姐從國外聯係到了一位非常有名的康複訓練師,姐姐準備聘請他過來,答應姐姐,這次好好配合好嗎?”
這四年,張迎康的康複訓練師多多少少的也都換了好幾十個了,可是都沒有太大成效。
畢竟,一個不配合的患者,再厲害的康複訓練師都束手無策。
對於張迎華的話,張迎康的回應便是閉上眼,拒絕聽。
張迎華不放棄,溫聲軟語著:“迎康,聽點話,就當為了姐姐跟爸爸好嗎?我們就再試一次,醫生說了,如果你堅持鍛煉,身體一定可以恢複的。”
這種謊話張迎康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早就已經麻木了。
“迎康,醫生說姐姐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所以華耀集團以後隻能靠你。”
“或者,你以後的孩子。”
手下的皮膚在繃緊,張迎華依舊不急不緩地開口:“我們好好地做複健,讓身體健健康康的,然後找一個喜歡的女人,談戀愛、結婚,所有的一切姐姐都會幫你。”
張迎華緊盯著張迎康的表情,“相信姐姐。”
大約十幾秒後,張迎康終於慢慢得睜開眼,看著張迎華,漆黑的眼睛含著冷漠諷刺的光,“我是個殘廢。”
聲音很平靜。
張迎華卻聽得心口一陣窒痛,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迎康!”
張迎康麵色淡淡地垂下眼。
張迎華深呼一口氣,放柔聲音:“迎康,這些你都不用擔心,都交給姐姐。”
就算張迎康一輩子都隻能躺在床上又能怎麼樣?他有她這個姐姐,還有整個華耀康成集團。
如果不是顧及著張迎康的感受,張迎華可能早就用其它方法讓張迎康有多少個孩子了。
隻是,沒到最後一步,她不願意這麼做。
張迎康已經再次閉上了眼。
張迎華靜靜地站著。
兩個人不像是一對一母同胞的姐弟,倒像是一對疏離的陌生人。
張迎華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突然被人堵住。
是氣呼呼的應顏。
“我有話要跟你說!”
雖然應顏的身高跟張迎華差了一大截,但是氣勢卻一點都沒輸。
張迎華直接無視,長腿邁開,錯開身體。
“你可以選擇不聽,也可以再把我扔遠遠的,但是說不定你弟弟就真錯過能夠站起來的機會了。”應顏跟在張迎華的身後小跑著,十分氣憤地說道。
張迎華快步走著,人已經走到了車前,不知為何又突然停住,靜站幾秒後,回過頭。
“已經很久沒人敢拿我弟弟跟我開玩笑了。”張迎華冷冷說道。
“愛信不信。”話這麼說,腳步卻緊緊不離。
張迎華低頭眯著眼盯著應顏看,眼神如刀,冰冷出鞘。
應顏氣的臉朝天空翻了個白眼。
......
楊峰雖然好奇張迎華怎麼會把扔出去的人又帶了回來,不過還是按照張迎華吩咐的把張迎康以前的病曆及檢查單子都拿了過來。
應顏拿過厚厚一疊的報告單子,抵了抵眼鏡,從最早的開始翻起來,表情也頃刻間變得嚴肅正經起來。
【頸5-6爆裂性骨折,頸椎神經受損,左肩胛骨骨折,腰1-2爆裂性骨折脫位,脊髓損傷......】
應顏蹙起眉頭,一張張翻著,越往後看眉頭蹙得越深。
“怎麼樣?還有希望嗎?”不知為何,本來根本沒報希望的張迎華突然有些緊張。
應顏沒正麵回應,擰著柳眉道:“我先看看他的情況。”
張迎華立刻把應顏帶去了張迎康的病房。
剛進門,應顏的腳步就停頓住了。
超大的高級病房裡,地麵上全部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一腳踩上,便軟軟地塌陷進去;由於陰天,病房裡很暗,唯一透著光的窗戶也被封上了欄杆,乍一看上去,像是走進了牢籠。
應顏的眉頭頓時皺的更深了。
房間的角落裡放著一些複健器材,病房裡還有兩個房間,門敞開著,應該是護工的房間,有一個男人正坐在門邊看著病床的方向。
應顏朝病床看過去,剛要邁起步子,又停了一下,伸手把臉上的黑框眼鏡摘了下來放進白大褂的口袋裡,而後才挺直腰背走過去。
後麵的張迎華當然看到了應顏的一係列動作,卻連表情都沒變化一絲一毫。
床上的人正閉眼沉睡著,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皮膚白得清晰,麵容卻顯得模糊。
“怎麼不開燈?”
應顏皺了皺鼻子,而後便伸手要按下床頭的開關。
楊峰一驚,剛要開口阻止,卻被張迎華抬手打斷。
隨著燈亮的那一秒,床上的人也睜開了眼。
漆黑清透的眼睛,目光平靜地看著應顏,剛醒,眼神卻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