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張迎康終於吃了小半碗的粥,雖然很少,但是說明李叔的話還是起了作用。
應顏頓時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等下午男護工給張迎康清理完身體,要給他按摩身體的時候,應顏敲開了門。
白大褂,臉上帶著大黑框眼鏡,一臉刻板正經。
“讓我來。”
應顏說著便走到床邊,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人,示意男護工出去。
張迎康的臉色幾乎立刻就繃緊了,咬牙:“出去。”
男護工已經把張迎康的衣服都脫了,被子下麵的身體不著寸縷。
應顏麵色淡定:“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是醫生,在醫生眼裡隻有病人,不分男女,我七歲的時候就已經能完整地畫出男女人體圖了,所以希望病人你能尊重我,不要對我的人格產生質疑,我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的醫生。”
應顏說的義正言辭。
“而且我以後要經常給你按摩、針灸之類的,肯定避免不了身體接觸,難道你都要穿著衣服或者讓我閉上眼嗎?”明顯不切實際。
嗯,也十分有理有據。
“再說了......我又不是沒看過。”
這句話,應顏在嘴裡很小聲地咕噥著,沒讓床上的人聽到。
男護工已經出去關上了門,房間裡變得很安靜。
張迎康的頭撇在一邊,閉著眼,不知道有沒有接受了這段話。
應顏等了一會兒,便乾脆直接道:“我們開始吧,我手勁有點大,一會你要是不舒服了就跟我說。”說完,應顏便坐下來從張迎康的右手開始按摩。
可能是因為緊張或是抗拒,他的手很僵硬,五根手指也舒展不開。
應顏一邊耐心地按摩著,一邊道:“你這個情況可比李叔好多了,他剛被送來醫館的時候就脖子以上能動,那時候爺爺讓我每天放學了就給他按摩,後來我無聊了就會一邊按摩一邊讓他給我講故事。”
應顏歎一口氣,皺著臉道:“其實我並不是想聽故事,我隻是怕爺爺再讓他唱曲兒了,你不知道,李叔他唱曲兒可難聽了,那嚎叫聲聽得人耳朵都疼。”
而且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正在虐待病患呢。
應顏深情並茂地講著以前的一些趣事。
慢慢的,不知什麼時候,僵硬的手指終於全部放鬆了下來。
應顏悄悄低頭看一眼,手裡握著的一根手指纖瘦修長,骨節分明,泛著瑩瑩白光。
嗯......還挺誘人。
應顏定了定心神,換另一手。
“這隻手有感覺嗎?”
張迎康沒回答,應顏便耐心地等著,還把臉湊近床上的人,生怕他看不到自己期待的表情。
床上的人避無可避,忍無可忍,終於開口,“沒有。”
應顏點點頭,而後站起來按了按他的肩膀,“那這裡呢?有感覺嗎?一點點都行。”
應顏暗暗用了一點力。
“一點。”
“什麼感覺?”
“麻。”
“嗯,很好。”應顏一邊鼓勵著,一邊繼續按摩,從他的肩膀到大臂,仔細地摸著每一處的筋骨脈絡。
手臂按完了,下麵就是身體了。
應顏瞟了張迎康一眼,而後輕輕揭開他身上的被子,“其實我們醫生麵對異性病人的時候也怕你們病人會多想,怕覺得我們在占便宜什麼的,其實醫生早就看多了,病人在我們眼裡就跟一塊豬肉沒區彆,哪裡會有什麼風花雪月的想法。”
應顏說完了,才慢慢低頭。
入眼便是薄瘦的脊背,背很寬,皮膚很白,後頸、左肩、腰椎上都有手術後的傷疤,尤其是腰椎,疤痕很長,彎曲猙獰,在過白的膚色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應顏頓了一下,臉色變得認真起來,慢慢地從他的頸椎摸到胸椎再到腰椎,最後在腰椎的地方反複輕按,“背部往下有一點感覺嗎?”
“沒有。”張迎康的聲音顯得很冷硬。
“嗯,沒有是正常。”
應顏收回手,又從頭到尾按了一遍,之後把被子給他拉上去,然後走到床尾,將他的雙腿露了出來。
兩條腿很瘦,腿部肌肉萎縮鬆弛,軟綿無力。
雖然張迎華一直讓人對他細心地護理,這種情況仍舊是避免不了的。
應顏試著抬起他的一條腿,彎曲,拉伸,反複多次,而後放下腿,按摩起他的腳,從腳底到腳趾頭,每一個穴位關節,應顏都一一地給他認真地按摩著。
中間張迎康的腿發生了一次劇烈的痙攣,來的很突然,應顏快速地按摩了好一會才慢慢恢複。
“身體經常發生痙攣嗎?”
這種痙攣的情況應該是肌張力過高引起的,即使是高位截癱,身體痙攣依舊會給病人帶來很大的痛苦。
張迎康眉頭緊皺,嘴唇發白,沒說話,或是沒力氣說話。他的頭埋在雪白的枕頭裡,露出一點眉眼,臉色冷白,鬢角已經冒出了幾顆汗珠。
顯然承受了很大痛苦,看了就讓人心疼。
應顏的臉色有些嚴肅與沉默,垂下眼,過了一會才聲音平穩道:“以後我們每天鍛煉,多做牽伸,症狀會減輕的。”
全部按摩完,應顏把被子給張迎康蓋好,又給他擦乾了汗,“我們現在先趴著休息一會好不好?”
應顏靠得很近,帶著呼出的熱氣,語氣輕柔得像是哄著小孩。
明明她比床上的人小了幾歲。
張迎康慢慢地睜開眼,看向應顏。
那雙清澈明亮的杏眼裡裝著一抹毫不掩飾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