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恩賜。)(1 / 2)

無情應似我 哀藍 6008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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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冷, 官家也不讓溫離慢多待,回太和殿便坐上了禦輦,溫離慢問:“那座宮殿沒人住嗎?”

官家嗯了一聲, 跟隨禦輦的壽力夫清楚地聽見帝後二人的對話,心裡有些擔憂,主要是怕溫娘娘年紀小,不知輕重, 問些官家不愛聽的, 沒人比他清楚官家有多厭惡那些過往,就像是這麼多年, 官家把那座宮殿還留在那裡維持原樣, 不許任何人靠近。

但也許,溫娘娘是不同的。

溫離慢嘟噥:“裡麵好臭啊……”

官家低頭看她,兩人四目對視, 官家緩緩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因為裡麵有死屍啊, 那地方陰暗潮濕,又不見光,屍體無法風乾隻能腐爛,哪怕過去二十幾年, 也仍舊腐臭難聞。”

說著,他突然靠近她,兩人麵頰貼得極近,官家聲音卻格外輕柔:“怕了嗎?”

溫離慢眼睛都沒有眨:“你又嚇唬我。”

官家便笑起來,溫離慢自然是不怕的, 她的情緒都流於表麵, 曾經甚至與母親腐爛的屍身共同從冬天活到了春天,又怎麼會怕官家口中所說的死屍?

那臭味讓她有種熟悉的恍惚感, 現在想想,也正和幼時在溫國公府的小院裡,母親自縊身亡後,屍身腐爛,所聞到的氣味相似。

禦輦到了太和殿,官家將溫離慢接下來,她又從壽力夫懷裡取回自己的梅花,抱著進了殿內,選了個白玉青花瓶插上。

因著出去不算久,穿得暖,官家又把她裹在大氅裡,溫離慢隻是有些累,這麼冷的天出去一回,下回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便到了年關,宮宴定在二十八日晚,宮中難得熱鬨起來,四處掛了紅燈籠貼上福字,官家還親自揮毫寫了字賜給重臣,得了官家墨寶的都欣喜若狂,殊不知為了教溫皇後寫字,官家手把手帶著,又丟了多少寫好的字揉成團。

溫離慢腕力不足,寫出來的字秀麗有餘卻無力道,但她這身體也就這樣了,又不要她做書法大家,能寫得自己認識就成。

被他帶走後,她讀了很多書,也認識了很多字,許多曾經囫圇的話,被官家講過也都懂了,呼吸間有了煙火氣,人似乎也活了過來。

像往年一樣,官家隻露個臉,畢竟他若是在,百官們誰也不敢大喘氣,場麵安靜地要命,反倒他不在場會熱鬨許多。

逢年過節最是喧嘩繁榮,每年這種時候,京兆府都頭疼,因為治安再好也有人渾水摸魚,拐子極多,所以旁人闔家團圓其樂融融,京城守備軍們卻要按批次頻繁巡邏,過一次年,京兆府的大牢都能塞滿。

臘月二十五,官家就封了筆,會一直到大年初十才重新開筆上朝,算是一段難得的假期,從前他極不喜歡這種安穩到毫無波瀾的日子,因此頭疼發作的格外厲害,隔三岔五便眉心緊蹙眼底血紅,誰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小命都難保,每年拉出去的死人不知有多少,尤其是年前年後封筆階段,無事可做,更是暴躁易怒。

年輕時發起怒來,根本沒人敢說話,一個個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連壽力夫都屏氣靜息,後來年長了些,漸漸可以自控,惟獨頭疼起來還是不近人情,喜怒無常的不講道理,對百姓們來說,過年是一年裡最快活的時候,可對百官及宮人內侍們來講,過年這段時間才是最可怕的,因此永遠不知道官家何時會發火。

今年壽力夫也再三敲打太和殿的宮人,出乎意料的是官家雖然百無聊賴,卻稀奇的沒有見血,毛手毛腳的小太監掃雪時不小心濺到了,官家也隻是瞥了對方一眼,沒再追究。

要說跟從前有什麼不同,其實也沒什麼不同。

隻是多了一位溫娘娘。

但就是因為有她在,官家不再那麼暴躁易怒,頭疼時隻要溫娘娘在身邊就得以緩解,甚至要砍人腦袋,溫娘娘來了,他也會改變主意。

換作彆人都不行。

二十八晚宮宴一過,按規矩,年二十九還有一頓家宴,主要是官家與宮妃及殿下帝姬們共進晚膳,不過自打官家登基,他是高興了才來走一圈,不高興了麵都不露,今年宮妃們還在被禁足,乾脆家宴直接取消,各人在各人的府中過,省得到他麵前惹他不快。

年二十九的蘭京,能從黑夜一直熱鬨到天亮,溫離慢白天睡了很久,這會兒精神奕奕,官家說要帶她出宮,她還惦記著上回出宮吃到的糯米糕。

因為身體實在是太差了,根本經不起,所以才隔了這樣久。

街上人太多了,這回她連下去走走的機會都沒有,隻能坐在馬車上慢慢隨著人群往前去,溫離慢有點失落,撩開車簾子往外看,好在那對賣糯米糕的老夫妻還在,陸愷親自去買了來,官家接過讓她咬了一口,熱乎乎的剛出鍋好吃極了,又香又糯的。

官家是不明白這糯米糕美味在何處,到了一處酒樓,馬車停下,這裡視野極佳,可以看見護城河兩畔放起的煙火與河中花燈,月上柳梢頭,影影綽綽,雖然天還冷著,但柳樹已經微微發出新芽,她又多活了一年。

酒樓安靜,今兒隻接待這一桌客人,雖不知來頭是何,可掌櫃的隱隱有所察覺,他不敢多言,隻再三勒令跑堂的與後廚,務必要使出渾身解數伺候好,否則小命兒怎麼沒的都不知曉。

從三樓處往下看,人變得好小,溫離慢比了比自己的手指頭,當街叫賣聲與交談聲熙熙攘攘,勾勒出一幅絕佳的人間煙火圖,是她從未看到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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