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水的女郎知道自己此時最該做的是立刻從水中爬上來下跪等候發落, 可羞恥心與惶恐阻止了她。
壽力夫一眼就瞧出來她在猶豫什麼,笑眯眯道:“命都要沒了,留名節又有何用?”
每多拖一秒, 官家的怒氣便上升一分。
鶴發童顏的外貌笑起來時真是親和力十足,然而在女郎看來卻宛若催命符,她心中一凜,當下也不敢再想其他, 艱難地順著河岸的石頭, 抓著爬上來,三月的風一吹, 被溪水浸透的衣衫根本無法禦寒, 凍得瑟瑟發抖。
被帝王踹了一腳的腹部劇痛不已,官家力能扛鼎,暴怒之下的一腳幾乎要了這女郎一條命, 她強撐著爬起來後, 整個人宛如散架般疲軟跪伏於地,心中無限悔恨。
平時官家心情不錯,身上氣勢已足以令人畏懼,可想而知當他真正發怒時有多可怕, 就連壽力夫也不敢多言,陸愷更是恨不得做個隱形人,心中都恨極了這找死的女郎。
方才與這女郎站在一起的還有一群人,年歲都不大,若真是要摔倒, 這女郎即便栽進水裡, 與溫皇後隔了三人身距,也不至於將溫皇後一起帶倒, 可她卻偏偏朝溫皇後倒,還踉蹌了幾步,想必是故意為之,即便是有人暗中陷害,她自己心存不軌也是事實。
無論她的目的是什麼,最終都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官家擁著他的小皇後,眉眼儘是濃重的戾氣,“喜歡落水?”
他又抬起一腳,將剛爬上來跪在地上冷得哆嗦的女郎又踹入了水中!
這女郎不會水,雖然溪水並不深,但她先前受驚過度,身體又劇痛難忍,跌入溪中根本無力掙紮,陸愷抓住她又把人拽了上來,緊接著不必官家動手,他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再度將其丟入溪中,等到對方瀕死之際再拽上來,而後再丟進去――
看得在場眾人毛骨悚然!
直到人隻剩下最後半口氣,陸愷才鬆開手,那女郎宛如死了一般倒在地上,官家緩緩將視線調向離他最近的那幾個人,為首的綠衣女郎被這冰冷的視線掃視到,居然嚇得體似篩糠,竟是嚇得失了禁!
害人的時候不害怕,惹了不該惹的人,悔之晚矣。
“饒、饒命,官家饒命、娘娘饒命!”她身後另一個女郎結結巴巴地求饒,瘋狂磕頭,不求能全身而退,隻求能留下一條命,她甚至不敢去看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女郎,隻不停地磕頭求饒。
官家曾經很愛聽這樣的求饒聲,也很愛看從他人麵上浮現出的恐慌、畏懼之色,可今日他對此毫無興趣,隻要一想到若非他手快抓住,落水的便是溫離慢,而她身子骨那樣差,薛敏甚至說她活不過二十歲,不能生病不能情緒過激不能食辛辣刺激之物――這樣才能活著,落一次水甚至都可能一命嗚呼。
在他還不戀慕她時,她的命隻有他能掌控,而在他心裡有了她之後,任何意圖傷害她的人都無法得到赦免。
可一刀殺了無法解他心頭之恨,亦無法安撫他的怒氣。
陸愷的刀刃已經抵在了那求饒的女郎脖子上,“說吧,是誰推了她?”
這種時候根本沒人敢承認,光是差點把溫皇後撞入河中便要受那等可怕的刑罰,誰敢站出來說是自己推的人?哪怕本意不是害溫皇後,可那蠢貨朝溫皇後身上撞,就誰都逃不掉!
一片死寂,無人開口。
陸愷的刀瞬間見了血!
被毀去麵容的求饒女郎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麵頰上瘋狂流下的鮮血,她發了瘋一般捂住自己的臉:“我的臉!我的臉!我的臉――”
對未出閣的女郎們來說,容貌比性命都重要,毀了容貌這一生都要完了!
一名烏衣衛迅速堵了那求饒女郎的嘴,陸愷的刀尖還在滴血,他又問了一遍:“誰推了她?”
“是史雲鷺!是史雲鷺推的人!”終於有人開始指認,“史雲鷺推得她妹妹!我親眼看見了!是史雲鷺推的!”
史雲鷺正是領頭的綠衣女郎,她已被嚇得失魂落魄,毫無害人時的狠毒模樣,聽到有人指認自己,她瘋狂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不是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