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皇後看著女兒一天比一天不苟言笑,一天比一天正經,常常懷念她幼時頑皮可愛的模樣,其實彆說是溫離慢,就連官家也沒見過,神秀幼時早慧,從不鬨騰,他隻想將她教導成合格的繼承人,父女之間鮮少溫情,若非有杳杳在,他亦不知神秀還有這樣的一麵。
從前神秀不大喜歡過生辰,雖然每年的生辰,父皇都會令人操辦,可她並沒有感到快樂,隻要一想到母後,她便覺得自己不出聲其實也沒什麼,而這一回卻不同,有母後在身邊的生辰,才令神秀明白為何生辰對許多人來說那麼重要。
因為有親人陪伴在身邊,實在是太過幸福了,有時她都不大敢眨眼睛。
今年生辰也是如此,神秀一大早便起了身,今日是她的好日子,無需上課,母後說,今天他們一家人要出宮去玩,這還是神秀自出生以來,到現在頭一次出宮呢!
禦醫說她太小了,去到宮外容易生病,所以直到三歲,才終於有了機會,這可是頭一回跟母後一同出去,神秀帝姬再如何老成穩重,也難免透出幾分孩子氣的喜悅來。
因著她到東宮,溫皇後不放心旁人來伺候,將自己身邊的大宮女都給了她,青雀笨手笨腳腦子又不會轉彎兒,怕給神秀添亂因此留下,冬螢純粹是因為小帝姬不愛打扮,所以死活求著溫皇後將自己也留著,否則她伺候小帝姬,天天都梳同一種發髻!
紅鸞察覺到小帝姬的興奮,忍不住笑:“殿下今日開心得緊。”
神秀望著鏡中的自己,出宮自然要穿方便低調點的衣服,昨日她聽母後說,這身衣服跟母後的一模一樣,穿出去旁人一看,一定會認出她們是母女倆,雖然衣服過分粉嫩可愛,需要梳上包包頭配蝴蝶流蘇,但神秀帝姬還是甘之如飴。
她從來都不喜歡這些花裡胡哨的漂亮玩意兒,這一點跟母後不同,不過母後喜歡,神秀帝姬也是願意跟她一起嘗試的。
換好了衣裳,才三歲多一點的小帝姬瞧著愈發玉雪可愛,她因為還小,所以雖然容貌更多是像官家,卻也有著溫皇後的神韻,尤其是眼珠,又黑又大,顯得格外清澈乾淨,臉頰還有軟嘟嘟的嬰兒肥,穿上小裙子,溫離慢瞧見的第一眼便歡喜的不得了。
神秀乖乖依偎在母後懷中,她很喜歡母後身上的香氣,每次聞到都覺得心曠神怡。
不過……
“母後不是說跟我穿一樣的衣服嗎?”
麵對女兒的疑問,溫離慢有點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母後不小心把裙子弄臟了,所以隻好換了一身。”
神秀是相信母後的,但她不信父皇。
母後換上了一身青色衣裙,美貌無比,巧了,今日父皇也著一身青袍――世間當真有這樣的巧合?
神秀不信。
但她不會當著母後的麵拆穿,隻是看了父皇一眼,對此官家十分淡定,你看任你看,橫豎他是不會認的。
小孩子走不快,體力也有限,溫離慢想抱,神秀卻不要,她怕母後累,轉而朝父皇伸出雙手,官家眯著眼睛考慮片刻,覺得若是自己把神秀丟給陸愷,杳杳肯定不樂意,隻得彎下腰,單手將神秀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臂彎,另一手則握住妻子的小手,溫離慢滿臉崇拜:“官家好厲害,不會覺得重嗎?”
神秀帝姬心想,父皇根本就是不想你抱我,然後突然愣住了,為何會覺得重?難道說……母後心裡也覺得她胖?
頓時一陣晴天霹靂,神秀帝姬抑鬱了,而官家心情瞬間好轉,他溫聲道:“不會。”
神秀帝姬大受打擊。
外頭熱鬨得緊,今兒是神秀帝姬生辰,整個蘭京都很是熱鬨,街道上熙熙攘攘,官家習慣性帶著溫離慢去找那家賣糯米糕的老夫妻,要給她買糕吃。
神秀記得這家攤子。
那是她六歲時的事情,父皇第一次帶她出宮體察民情,中途卻在這家攤子買了一份糯米糕帶了回去,這對老夫妻顯然識得他,還曾問他母後如何,當時父皇麵上的表情,神秀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如此強大的父皇也會有黯然神傷的時刻,隻是那脆弱轉瞬即逝,除了自己竟無人察覺。
後來那份糯米糕怎樣了神秀不得而知,她隻知道,打那之後,父皇再帶她出宮時,再也不曾來過這家攤子,她終其一生,不知出自什麼原因,也沒有吃過糯米糕。
今兒的糯米糕也正好出爐,噴香無比熱氣騰騰,上頭點綴的紅棗十分美妙,令人食指大動,神秀動了動鼻子,看到父皇接過糯米糕先咬了一口,又喂給母後,母後吃了一口,兩人相視而笑,隨後才想起她……
“神秀也想吃呀?”
神秀衝母後點著小腦袋,溫離慢很疼她,但剛出爐的糯米糕很燙,她怕燙著女兒的嫩皮子,便用手掐下一小塊喂到神秀嘴邊,神秀終於嘗到了糯米糕的滋味,怎麼說呢,好吃是好吃的,可與宮裡禦廚們所做的花樣頻出的點心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麼格外出彩的地方,不知母後為何如此喜歡。
然後看著母後吃,她慢慢琢磨出味兒來,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樣子……
一家三口將這份糯米糕吃得乾乾淨淨。
一整天玩下來,神秀到底是小孩子的身體,有些頂不住,趴在父皇肩頭睡著了,直到晚宴才醒過來,不知錯過了多少有趣的東西。
小帝姬人雖小,卻不容小覷,宮宴開始後,她端了一杯甜湯給父皇母後敬酒,然後很豪氣的一飲而儘!
溫離慢笑納了這杯“酒”,她開心官家便也開心,其樂融融的氛圍中,小帝姬又開始犯困,官家便和溫離慢一同帶她回太和殿,今天是神秀的生日,他勉為其難同意她跟他們夫妻一起睡。
溫離慢先去沐浴,官家坐在床邊時,似乎聽見女兒囈語。
他原本不以為意,卻在聽清楚時眼眸微微眯起。
原來是這樣……回想神秀平日裡的表現,確實與記憶中不大相同,原本以為是有杳杳的緣故,不曾想,她竟與自己一樣。
父女兩人都沉浸在這美好的人生中,因為有她在啊!
次日開始,神秀便察覺了有些不對,父皇對自己似乎有點不一樣,更加嚴格了,她幾次三番想找母後訴苦都沒有機會,父皇將她看得太緊,根本不給她告狀的可能,神秀帝姬原本沒多想,直到有朝一日,父皇將已寫好的禪位詔書交到她手上。
將將七歲的神秀帝姬:……
她原本打算等自己十歲時,再讓父皇帶母後離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