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雲展聞言,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俊朗的麵孔上流露出一股淩厲的銳氣。
這幾天,這件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一開始,當他們聽到京裡這個傳言的時候,薛風演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楚千塵。
因為楚千塵是楚家人,而且,在京裡,除了他們幾個外,隻有楚千塵知道王爺的傷勢,但是王爺說不是。
王爺既然說不是,那就不是。
不僅是雲展和莫沉全然相信顧玦,薛風演也是一樣。
又是一陣風拂過,把顧玦肩頭散落的幾縷頭發與袍裾吹得飛了起來,獵獵飛揚。
“應該吧。”顧玦凝望著楚千塵,神情平靜,靜若止水,似乎這件事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似的。
楚千塵:“……”
楚千塵不禁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王爺還是那樣,無論發生什麼,都是處變不驚。
前世,王爺就曾教導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可自亂陣腳。
雖然她知道王爺肯定能應付,不過楚千塵還是從袖袋裡摸出一個早就備好的黑色小瓷瓶,將之推向了顧玦。
“王爺,這個瓶子裡有一顆藥丸,可以讓你在三天內感受不到任何病痛,恢複到最佳的狀態,但是……”她深深地凝視著顧玦的眼睛,“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您,明白嗎?”
顧玦也看著她,一雙狹長的眸子仿佛澄淨的湖麵,倒映著她的影子,瞳孔中泛起一絲淺淺的漣漪,一閃即逝。
“多謝姑娘。”他拿起了那個黑色的小瓷瓶,藏入袖中。
任何一件事都是有代價的,楚千塵既然這麼叮囑他,顯然這顆藥雖然能救一時之急,卻會傷身。
楚千塵又笑了,明眸彎彎,如皎月似春水。
眼波流轉間,自有一種豆蔻少女獨有的穠麗與芳華。
王爺隻要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的!
楚千塵依戀地看著顧玦,舍不得走。
本來她今天還想給王爺再帶些他喜歡吃的點心,可是她出門前沒有跟嫡母報備,不能出來太久。
而且,她也不便在此久留。
在她治好王爺以前,她不能讓旁人看到她和王爺在一起,不能讓她成為王爺的漏洞。
很快的。她在心裡對自己說,磨磨蹭蹭地站起身,與顧玦告了彆:“王爺,我先告辭了。”
“慢走。”顧玦淡聲道。
楚千塵提上她的木箱子,帶著琥珀離開了,步履輕快,心想:今天王爺不但誇了她的字,還答應送她一幅謝文靖的字呢!
這還沒離開,楚千塵已經開始期待下次會麵以及他的禮物了。
豔陽高照,陽光傾瀉而下,滿樹旖旎的桃花隨風起舞,桃香徐徐,落了一地零落的花蕊。
望著楚千塵漸行漸遠的背影,顧玦抬手做了個手勢,“去吧。”
顧玦隻意味不明地說了這兩個字,但是雲展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王爺,您放心,這事交給末將一定辦得漂漂亮亮。”
他下巴微揚,朗聲一笑,神色間意氣風發,自有一股年輕人的恣意與張揚。
雲展大步流星地走了,神采奕奕。
回京這段日子,他憋得夠久了,也該活動活動手腳了。
雲展招呼上桃林入口的莫沉,兩人一起離開了元清觀,策馬回京,馬不停蹄地來到了鬆鶴街。
“籲!”
兩人的馬停在了永定侯府的大門口。
雲展指了指大門,笑嘻嘻地對莫沉道:“莫沉,你來還是我來?”
對此,莫沉的回複是,拿起配在馬側的長弓,同時取箭、搭箭、勾弦、開弓……弓開如滿月。
“嗖——”
羽箭離弦而出,如流星般劃破空氣,攜著一股雷霆之勢,猛地射在了永定侯府的匾額上。
那個朱漆匾額搖晃了一下,然後就從朱漆大門上方掉了下來。
“咚!”
那匾額重重地摔在地上,從箭矢射中的位置裂了開來,匾額斷成了兩半。
那巨大的聲響驚動了侯府內的人,“吱呀”一聲,侯府的角門被人從裡麵打開,門房與幾個下人從侯府內走了出來。
看到掉在地上的匾額,侯府的下人們都驚呆了。
緊接著,就炸開了鍋。
有人又進府去通稟主子,有人朝手執長弓的莫沉看了過來,也有不少路過的路人也停下來看熱鬨,一個個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
門房大著膽子上前了幾步,對著莫沉和雲展質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來侯府鬨事?!”
莫沉當然不會理會門房,負責耍嘴皮子的人是雲展:“哎呦喂,我算是知道什麼叫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怎麼?就許你們永定侯府的人去人家醫館砸場子,就不許彆人砸你們永定侯府的匾額了?!”
門房楞了一下,立刻想起了前天三姑娘砸了濟世堂的事,也就是說,這兩人是來給濟世堂出頭的?
門房見過的達官顯貴也不少,一看就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敢來侯府鬨事,應該不僅僅是因為年輕氣盛,肯定還有幾分來曆,門房隻覺得頭大如鬥。
幸而,這時,永定侯楚令霄匆匆地趕到了。
他一眼看到了地上裂成了兩半的匾額,怒火高昂,俊朗的麵龐上麵沉如水。
侯府的這個匾額掛在這裡已經有百年了,居然在他這一代被人砸了,這不僅僅是不給侯府麵子,更是在他的臉!
楚令霄目光如炬地看向了莫沉和雲展,目光落在了雲展脖頸的傷口上。
恍如一道驚雷劃過心頭,楚令霄突然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會給濟世堂出頭的人還會有誰呢!
“你是雲展?”楚令霄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冷冷地盯著雲展。
“原來侯爺認識我,那就簡單了。”雲展隨意地對著楚令霄拱了拱手,他胯下的馬匹甩著頭打個響鼻。
莫沉沒說話,隻是漫不經心地扯了下弓弦,弓弦嗡嗡作響,在空氣中振動不已。
雲展繼續道:“侯爺,我就長話短說了。”
“我們王爺可是早放了話的,濟世堂歸我們宸王府罩,你們永定侯府砸了濟世堂,是瞧不起我們王爺嗎?”
楚令霄:“……”
饒是楚令霄心裡再瞧不上宸王顧玦,卻也不敢把這話掛在嘴上。
雲展今天就是特意來仗勢欺人的,因此一點也不客氣,囂張地說道:“濟世堂救了我的命,誰敢砸濟世堂,我就敢砸了這侯府!”
“今天隻是一個小小的警告而已!”
楚令霄簡直快氣瘋了,這一瞬,恨不得衝去皇宮告宸王一狀。
可問題是,這件事一旦鬨大了,就勢必要提及楚千菱砸濟世堂的事,那麼,永定侯府可就要成為滿朝文武乃至整個京城的笑話了!
楚令霄心中一陣難耐的憋悶,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不僅恨上顧玦,也厭惡二房沒把女兒教好,平白給侯府惹事!
楚令霄正在氣頭上,全然沒注意到楚千塵就在圍觀的路人間。
楚千塵才剛到不久,她特意站在了人群的後方,望著比菜市場還要熱鬨的侯府大門口。
有趣。
楚千塵挑了下柳眉。
她是先去了一趟濟世堂,才回的侯府,因此比雲展和莫沉晚到了一步,也錯過了最精彩的一幕。當她抵達時,匾額已經掉落在地。
雖然她沒能親眼看到,但是旁邊那些圍觀的路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說著話,已經把經過說了個七七八八,把莫沉的箭法吹得天花亂墜,幾乎與飛將軍李廣相提並論。
琥珀自然也聽到了,目瞪口呆,忍不住就拉了拉楚千塵的袖子,那神情似乎在說,這鬨得是哪出跟哪出啊?!
楚千塵的心情變得更愉悅了,對著琥珀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跟著自己走。
主仆倆繞到了偏門,悄悄地進了侯府,也把外麵的喧囂拋諸身後。
進了侯府後,楚千塵就摘掉了麵紗,琥珀也能看到自家姑娘那高高翹起的嘴角,覺得自己真是完全看不懂姑娘。
楚千塵當然是高興的,心裡有一隻雀兒在愉快地撲棱著翅膀,那揚起的唇角放也放不下。
她知道,王爺之所以讓雲展和莫沉這麼做,是在維護她呢!
她是濟世堂那位神醫的事知道得人不多,但是肯定有人在懷疑了,比如楚千凰、比如劉氏母女……
今天雲展這麼大張旗鼓地跑來砸了永定侯府的匾額,那些人自然會釋疑,暫時不會再懷疑到她身上。
王爺辦事一向出人意料,而又行之有效。
想著,楚千塵唇畔的梨渦更深了。
畢竟,誰又會想到雲展會跑到救命恩人家來鬨事!
誰又會想到她對永定侯府的榮辱根本全不在意。
從前,楚家唯一讓她掛念的是楚雲沐,現在則多了一個嫡母沈氏。
不過……
楚千塵唇角的笑意又僵住了,想起了前日種種,想起了楚千凰……
雖然她沒有利用沈氏,但她終究是有心布了那個局,終究是對沈氏有所隱瞞,在一定程度上還是騙了沈氏。
她的心裡悶悶的。
琥珀見自家姑娘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有些沮喪,心裡是一頭霧水,愈發看不懂主子了。
主仆倆很快就回了琬琰院。
琥珀見楚千塵有些蔫蔫的,親自給她沏了茶後,試探地問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打聽一下雲四公子砸得怎麼樣了?”
------題外話------
楚千凰在穿越後,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的命運會很慘。所以,她醒來後,就把夢裡的事當作了將會發生的,便開始要逆天改命。——這是楚千塵的前世,在這一世裡,沈氏和弟弟都死了,楚千塵被趕出了家門。
然後,楚千塵重生了,重生在了弟弟死之前。——這是這本書。
一共隻有兩世。也就是千塵重生前的那一世,和重生後的這一世。(這兩世的楚千凰都是同一個人。)
沒有三生三世,更沒有平行宇宙。
我覺得自己在正文裡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但昨天的書評區讓我看懵了,所以統一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