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挑一把弓吧。”楚雲沐讓人從武器庫搬來了一箱子弓,隨便楚千塵挑。
這一箱子弓五花八門,竹弓、牛角弓、羊角弓、犀角弓等等,不同的材質,不同的造型。
楚千塵墊了幾把弓,就挑中了一把女真弓,女真弓是從前北方的遊牧民族女真人用的弓,它的弓梢長且反向彎曲,這種設計可以把弓的拉力做大,注重於“穩”和“準”。
而漢弓的特點恰好與之相反,更注重弓箭的效率和射程。
她現在是要射靶子,當然是選女真弓了。
楚千塵拉了拉弓弦,滿意地一笑,對著楚雲沐道:“沐哥兒,你看著。”
說著,她從箭筒裡取了一支羽箭,熟練地搭箭,扣弦,預拉,輕鬆地就拉滿了弦……
為了讓楚雲沐看清楚,她蓄意放慢了動作。
故意停頓了一下,這才放箭。
“嗖”,那支羽箭急速地射出,帶著爽利的破空聲,下一瞬,就穩穩地射中了前方的靶心。
“啪啪啪!”
楚雲沐瘋狂地鼓起掌來,小臉上像是在發光,“二姐,你實在太厲害了,簡直百發百中!”
楚雲沐正想讓楚千塵再來一次,眼角的餘光瞟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立馬喊道:“爹!”
楚千塵放下手裡的弓,下意識地循著楚雲沐的視線望了過去,撞進一雙漆黑如深壑的眼眸裡。
這雙眼睛幽深淡漠,沒有讚賞,沒有慈愛,反倒是帶著審視。
他看著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過她看著彆人。
這種感覺難以言說的複雜。
楚令霄信步朝姐弟倆走了過來,背光下,他的五官在陰影中略下模糊。
楚千塵和楚雲沐分彆給他行禮。
“父親。”楚千塵對他的稱呼明顯與楚雲沐區彆了開來。
前世,這兩個字透著楚千塵對他的仰慕與敬畏,而今,唯有疏離。
楚令霄深深地凝視著楚千塵,輕聲問道:“塵姐兒,你的弓射是哪裡學的?”
“父親,我去歲在莊子上住了幾個月,那時,閒著無事隨便練的,”楚千塵也不管他會不會懷疑,隨口敷衍他,“我還打過些野味呢……”
不管楚令霄信沒信,楚雲沐是信了,拉著楚千塵的手道:“二姐,你會打野味?”
他這句話就差直說,讓楚千塵帶他去打野味了。
楚令霄仿佛根本就沒看到楚雲沐似的,目光怔怔地看著楚千塵,擺出一副嚴父的做派,訓道:“塵姐兒,你是姑娘家,不該舞刀弄槍的。”
楚千塵隻是抿唇笑,不置可否。
從她還抓著手裡的弓來看,就知道她沒把楚令霄的話放在心上。
楚令霄眸色更深。
說句實話,這幾個月來,他覺得有點看不透這個女兒了。
從前的楚千塵是懦弱的,唯他與薑姨娘之命是從;但是現在,這孩子卻有點桀驁不馴的味道了。
明明還是同一個人,卻給人一種鳳凰涅槃的感覺。
難道是之前她在莊子裡住的那幾個月寒了她的心……
是了,好像她和沐哥兒這麼親,也是起源於去年沐哥兒去莊子上小住了兩日。楚令霄心裡思忖著,麵上不動聲色。
楚雲沐歪了歪小臉,覺得他爹有些怪。
他還小,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爹,大姐會騎射,三姐會舞劍。”怎麼二姐射箭就不該了呢?
君子六藝其中一項就是射,不止侯府的公子們要學君子六藝,侯府的姑娘們也大都跟著父兄學過一些,就看是否擅長而已。
楚令霄:“……”
楚令霄一時語結,如果這句話不是楚雲沐說的,而是楚千塵說的,他自可以跟她說,讓她以琴棋書畫為重。
楚令霄清清嗓子,不打算跟五歲的孩子論這個話題,話鋒一轉:“塵姐兒,你多去看看你姨娘,你姨娘燒傷了腿,到現在還沒全好。”
楚千塵依舊隻是淡淡地笑著。
楚令霄沒注意楚千塵沒應,因為說到了薑姨娘,不由想到了她被燙傷的左腳。
原本如瓷般無瑕的玉肌上那赤紅的燙疤觸目驚心,讓楚令霄想想就覺得心疼,微微蹙眉,隻恨不得替她受了。
“那十全膏你還有沒有?”楚令霄沉聲問道。
楚千塵搖了搖頭,“我手頭沒有十全膏了。”
真話不全講,她這句話不假,她手頭最後一瓶十全膏給了沈氏。
楚令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也知道太夫人壽宴那日楚千塵與楚千菱的那場齟齬,楚千塵當眾砸了一瓶十全膏,又把另一瓶給了沈氏。後來劉氏還為了楚千菱去找沈氏討過幾次,但都沒拿到。
方才,他去了沈氏那裡幫薑姨娘要十全膏,結果碰了根釘子,沈氏就是不肯給,分明是想存心磋磨人!
當年,若非為了救楚家,他又怎麼會被迫娶了沈氏……
想起往事,楚令霄心裡不太痛快。
楚令霄看著楚千塵的眼神帶著幾分嫌惡與責怪,暗道:這丫頭真是養不熟,她明知她姨娘傷了,也不知道主動去找沈氏把十全膏討回來孝敬她姨娘!
想到薑姨娘這段時日為了腳上的燙傷,想到她這些日子來以淚洗麵,楚令霄隻覺心都要碎了,恨不得代她受罪。
他不好命令楚千塵去找沈氏討,便用斥責的口吻道:“你怎麼不去濟世堂再買些十全膏回來!”
對於楚令霄的責難,楚千塵完全不過耳,隨口道:“濟世堂沒貨了。”
她人在這裡,心卻早就飛遠了,想著:王爺喜歡吃蜜汁鵝脯,正好現在是荷花的花季,她可以選些嫩的荷花花苞製醬汁,熬出的醬汁不僅顏色漂亮,而且還有荷花的香味。
下次她做了蜜汁鵝脯帶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