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讓你來莊子上‘養病’也同樣不是為父的意思,是……”他頓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接著道,“這其實是你母親的主意。”
反正沈氏不在這裡,為了把楚千塵哄回去,他乾脆就把一切都推到沈氏的身上。
楚千塵再次為楚令霄的厚顏無恥感到心驚,用一種微妙的口吻說道:“是母親的主意?”
聽在楚令霄耳裡,覺得楚千塵的心動搖了,心中一喜。
楚令霄趕緊又道:“是啊。其實,是你母親想要你暴斃的。”
“塵姐兒,你想想,你又不是你母親生的,她怎麼可能會待你真心?!”
“我也有錯,我怕楚家得罪了皇上,確實也動過這心思,但是……”
楚令霄幽幽地歎了口氣,一臉真摯地看著楚千塵,“但是今早,你姨娘來找我求情,所以我才親自過來了。”
“塵姐兒,血濃於水,你也都快及笄的人了,應該要弄明白你是誰生的,誰才會真心對你好。”
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一番,神情間是那麼慈愛,和善。
楚千塵都被他這番顛倒黑白的說辭給氣笑了,眸底掠過一道冷芒。看來她這位父親還真是把她當傻子呢!
楚令霄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柔聲又勸:“我是來接你回侯府的,你姨娘還有你大弟都在盼著你回去呢。”他做出一副慈父的樣子,動之以情。
楚千塵靜靜地看著楚令霄,瞳孔如寒潭般幽深,看得楚令霄心下忐忑,連笑容都變得勉強起來。
他還想再說,楚千塵卻不想聽了,隻給了兩個字:“不走。”
楚令霄那張慈父的麵具差點就要繃不住了。
楚千塵自是沒錯過他眼底的惱意,似笑非笑西地又道:“我怕我要是回去了,父親您一個想不開,又要我‘暴斃’。”
“我看,我還是留在莊子上好。”
“若是一個月後,宸王府要迎親,我還活著的話,就讓他們來這裡迎吧。”
楚千塵那精致明麗的麵龐上,一直笑吟吟的,讓人看不出她是說真的,還是在看玩笑。
她又拿起了桌上的剪子,隨意地在指間把玩著,轉動著。
她的手指靈活敏捷,把那剪子轉得飛快,快得旋轉出一片寒光閃閃的虛影,看得楚令霄頭皮發麻。
楚千塵笑眯眯地說道:“父親,您請回吧。”
楚令霄咽了咽口水,生怕下一刻這把剪子就會從她的手指間脫出……
他忍不住就退了半步,乾巴巴地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再仔細考慮考慮。”
“彆使性子了,哪裡有姑娘家不從娘家出嫁,非要讓新郎到莊子上接人的道理,這不是讓外人看笑話嗎?”
楚令霄又說了一通,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話。
見楚千塵無動於衷,隻好灰溜溜地走了。
琥珀趕緊替自家姑娘送客。
楚令霄一走,二管家、楊合莊的管事以及其他人也都跟著走了,很快,院子裡外又變得空落落的。
琥珀又走回涼亭裡,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家姑娘,歎道:“姑娘,您可真厲害!”
就是侯爺遇上自家姑娘,那也隻能灰溜溜地敗走。
琥珀心裡有種感覺:對於自家姑娘而言,侯府可有可無。便是侯府真的被奪爵,姑娘恐怕也不會抬一下眉毛。
侯爺瞻前顧後,欺軟怕硬,而姑娘與侯爺完全不同,她身上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氣定神閒,仿佛無論發生什麼,她都可以泰然處之,從容應對。
琥珀重新給楚千塵沏了茶,問道:“姑娘,接下來要怎麼做?”
姑娘總不會真的打算從莊子裡出嫁吧?琥珀突然就有些發愁,這也太委屈姑娘了。
“一會兒侯府還會有人來,等著好了。”楚千塵笑眯眯地說道。
琥珀對於楚千塵的話那是深信不疑,好奇地問道:“姑娘,您怎麼知道的?”
楚千塵慢慢地吹去茶湯上的浮沫,“先是二管家,再是父親,他們這麼著急非要今天來接我,自然是有人‘逼’的。”
“明天就是萬壽節了,皇上這個人就愛裝模作樣。肯定是宣了我進宮參加萬壽宴,父親隻好來這裡接我。”
楚千塵早就知道她在莊子裡住不久,她原先預計的是萬壽節後,皇帝就該讓宗人府去府裡下小定了,到時候,皇帝自會知道自己被楚令霄“送走”的事。
沒想到皇帝比她以為得還要心急。
雖然方才楚令霄一個字沒說,但是楚千塵早就從他僵硬的動作以及身上隱隱散發出的金創藥的氣味猜出來了,他怕是被皇帝教訓了一頓,這才會急匆匆地跑來,生怕自己真“暴斃”了,侯府會跟著倒黴。
楚千塵輕聲嘀咕了一句:“可惜了。”
大造丸還沒做完呢,本來再忙個五六天也該做好了……侯府亂七八糟的事真多!
琥珀想了想,問道:“姑娘,那待會兒來的人是不是太夫人?”
侯爺沒能接姑娘回去,那麼十有八九,侯爺會去請太夫人當救兵。
楚千塵隨口應了一句:“也許吧。”她腦子裡還在想著大造丸的事。
楚千塵沉思了起來,琥珀也沒閒著,使喚小丫鬟把庭院裡的剪下的殘枝敗葉給掃了,又讓人去準備太夫人喜歡的碧螺春。
她還親自去挑了一個白瓷花瓶,把方才楚千塵剪下的那幾枝芙蓉花都插在了花瓶裡,捧來給楚千塵過目。
小丫鬟們也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誇楚千塵挑的花枝好,琥珀挑的花瓶也好,兩者相得益彰。
院子裡的氣氛一片和樂,歡聲笑語。
直到下午申時,侯府又來人了,他們的到來打破了原本溫馨靜謐的氛圍。
琥珀隻猜對了三分之一,來的不僅僅是太夫人,還有楚令霄和薑姨娘。
楚令霄黑著臉,遠遠地就散發出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
“塵姐兒,”薑姨娘一看到楚千塵,就快步上前,先一步衝進了亭子裡,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哭得楚楚可憐,“你沒事就好!”
“之前二管家回府說你重病,可嚇死我了!”
“我真怕……真怕,我會白發人送黑發人……”
“塵姐兒,其實我也去求過大夫人的,求大夫人彆把你送去莊子,可是我人微言輕,沒法幫你說話。”
“我知道大夫人也是無奈,她不為旁的,也要為四少爺考慮,怕你連累了侯府,才會……”
薑姨娘哭哭啼啼地說了一通,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還在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