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道賀(2 / 2)

旁邊的其他賓客們也聽到烏訶迦樓來了王府,有的人過耳不過心,有的人則是心念一動,悄悄地彼此交換著眼神。

一個國字臉的青年對著雲展勾肩搭背,笑嗬嗬地說道:“雲展,我聽說那個什麼南昊大皇子之前不是在芙蓉園被人行刺了嗎?你說,他在我們大齊這麼危險,怎麼還不回南昊?”

說到行刺這個話題,更多人豎起了耳朵,有的人連酒杯都停在了半空中,心裡揣測著烏訶迦樓來找宸王到底是為了什麼。

雲展聳聳肩,隨口道:“太子殿下不是還在查行刺的事嗎,說要給南昊大皇子一個交代?”

他的意思似在說,留烏訶迦樓在大齊的人是太子顧南謹。

那國字臉青年根本就不信,暗道雲展的嘴巴還真是嚴。

他臉上還是笑吟吟的,繼續與雲展、其他人喝酒、劃拳,說笑。

席宴中,觥籌交錯,把酒言歡。

一直到酉時,所有人都看到顧玦親自送了烏訶迦樓一行人出府。

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不免在賓客間又引來一陣騷動,眾人神情各異,浮想聯翩。

送走迦樓後,顧玦就來到了席麵上,說了一番“怠慢”、“大家儘情暢飲”、“不醉不歸”等等的客套話,又自罰了一杯水酒。

他從頭到尾也就喝了這一杯而已,其他人敢勸彆人喝酒,對著顧玦,那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所有人都自己喝了三杯,恭賀顧玦大婚之喜。

之後,顧玦就去了外書房,沐浴更衣,留了程林華他們在席宴廳待客。

又過了半個時辰,席宴散去了,程林華等人又忙碌地送了客。

夕陽低垂,王府漸漸地變得安靜了下來。

當顧玦從盥洗室出來時,猶帶濕氣的頭發半披半散。

烏發如墨,劍眉星目,瓊鼻薄唇。

俊美,優雅,清逸。

他的衣著打扮十分隨性,隻有一襲紅衣以及束發的紅絲帶,簡簡單單,卻讓他穿出了一種高不可攀的雲冷風清。

程林華、雲展、薛風演等人早就候在那裡了,一一稟了一些席宴上的事,最後程林華道:“賓客已經都送走了。”

程林華琢磨著明早是雙朝賀紅,照理說,新人要進宮請安、認親,想問問顧玦有沒有打算,話還沒出口,小廝輕手輕腳地進來了,稟道:“王爺,蘇指揮使來負荊請罪,正在外麵跪著。”

顧玦挑了下劍眉,淡淡地一笑。

程林華等人見狀,心裡一驚。

今天,顧玦是在未時左右才剛回到京城,程林華他們看到顧玦歸來,也是大吃一驚。

按日子算的話,他們本以為顧玦最快要明後天才能到。

當時他們就覺得糟了,事到如今,他們隻能告訴顧玦,內務府的花轎已經先一步上路了。

他們等著顧玦斥責,可是顧玦一句話也沒多問,隻吩咐程林華立刻準備一支迎親的隊伍,他自己換上新郎的吉服,親自帶人去了侯府迎親。

他們本來還以為自己能躲過一劫了,結果王爺是等著秋後算帳呢。

薛風演心裡暗罵蘇慕白奸猾,自己一聲不吭就先去跪了,也不知道叫他們一聲,又給韓禦初投了一個羨慕的眼神。還是他好,跑了趟西北,從這件事中摘出來了。

韓禦初本來心裡苦啊,這趟去西北這一來一回差點沒把他累出一頭華發,此時此刻才感覺辛苦是值得的。現在總算是輪到他看好戲了!

薛風演扯了下雲展的袖口,對著他擠眉弄眼,意思是,他們現在去跪還來不來得及?

顧玦不說話,一個冷眼掃視過去,程林華、薛風演等人全都站了起來,一個個負手認錯,排排站好。

唯有那腰頭還係著紅綢帶的小廝有些尷尬,進退兩難。

幸而,顧玦終於開口了:“讓蘇慕白進來吧。”

他從西北飛鴿傳書讓蘇慕白拖延婚期,一路緊趕慢趕,今天提前一天回了京城,結果在進城時就聽人在今天宸王大婚。

他當下就猜到了這很可能是蘇慕白的主意。其他人就是有賊心也不一定有這賊膽自作主張,但有了蘇慕白起頭,那就不一樣了。

蘇慕白的意圖顯而易見,就算顧玦不去問,也能猜到。

更重要的是——

事已至此,臨門一腳,他再取消婚事,對楚千塵的傷害太大了。

他不想耽誤她,但更不想她為了他而遭受那些本不該有的非議與輕蔑。

當下,顧玦也顧不上和蘇慕白他們算賬,先趕去侯府迎親了。

他既然要娶她,就給她該有的尊榮!

這時,蘇慕白隨小廝也進來了,在程林華身邊站好,目不斜視地躬身作揖,老實認罪:“王爺,我有錯!”

顧玦:“……”

顧玦眸光閃爍,麵無表情地看著蘇慕白。

蘇慕白跟在他麾下多年,他敢把京城交給蘇慕白,自然是知道他的為人的。

蘇慕白最擅長揣摩人心以及另辟蹊徑,為人處世常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皇帝這道賜婚聖旨確實來得突然,而且出人意料,這是他離開京城前完全沒預想到的局麵。

可這件事真的彆無他法嗎?

顧玦不信蘇慕白是真的無能為力,他不是那麼被動的人。

整件事看著是蘇慕白無奈之下才順水推舟,才不得不為,但是,照顧玦看,實則是蘇慕白擅作主張,還順便拖了程林華他們下水,借此渾水摸魚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顧玦定定地注視著蘇慕白,右手的指節漫不經心地在茶幾上叩動了兩下。

他的眼神波瀾不興,無驚無怒,不喜不悲。

蘇慕白心裡咯噔一下,暗暗地歎道:王爺果然還是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他這麼擅作主張,王爺回來絕不會一笑了之的,隻不過多少還是抱著那麼點僥幸心理,希望可以輕輕揭過。

說句實話,今天看到王爺提早回來,他生怕這門親事會泡湯,那就麻煩了。

但現在親事已經成了,神醫也已經拐回來了。

接下來王爺要打還是要罵,他都沒意見。

王爺救過他的命,為了王爺,他可以不擇手段,挨點罰又算得上什麼。

再說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門親事本來就很合適。

不過,這個時候還是先“坦白從寬”,讓王爺消消火吧。

蘇慕白很老實地說了:“皇上下了賜婚聖旨後,本來我們的上上策應該是激起皇上的疑心,讓皇上自己出爾反爾,可是我覺得這門親事不錯,就故意讓韓禦初跑了趟西北。”

什麼?!原本覺得事不關己的韓禦初也瞪大了眼睛,歪在椅背上的身體霎時就坐直了。

他這麼千裡迢迢地一來一回跑了一個月,累成了一條狗,就是被蘇慕白這九尾狐狸給算計了?!

雲展、程林華等人也都聽傻了。

之前,蘇慕白口口聲聲說,婚姻大事事關王爺終生,自是要去信問王爺的意思,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婚事拖延到一個月後,才好籌謀。

他們也覺得皇帝的賜婚不好真抗旨,生怕皇帝再次突發奇想地衝到王府來,所以覺得還是讓韓禦初跑一趟西北,讓王爺自己回來主持大局的好。

但是,現在聽蘇慕白這麼一說,才知道他們都是被蘇慕白加油添醋地給哄了。

蘇慕白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顧玦,繼續說:“韓禦初去西北,我是早想到了王爺估計不能立刻回京,但沒想到韓禦初居然沒即刻找到您。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這門婚事是天意如此。”

此時,雲展、程林華等人看向蘇慕白的眼神已經變得危險起來。

顧玦的指節又在茶幾上叩動了兩下,似在催促。

本來覺得自己已經招了不少的蘇慕白不敢避重就輕,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說:“前幾日,接到王爺的飛鴿傳書後,我特意讓薛風演把楚……王妃請了過來,對著她分析了一番利害,故意往嚴重了說。”

“王妃擔心王爺,就說,婚期照舊。”

說到這裡,蘇慕白覺得他也是背了鍋的。

楚千塵做這個選擇,分明是自願的,她就像他一樣,一切以王爺為優先。若非是確信她在京城生,京城長,而王爺此前在北地待了那麼多年,他幾乎要懷疑王爺什麼時候英雄救美過。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就算說楚千塵是自己往他挖的坑裡跳,自願自發自覺,恐怕王爺也不會信的吧。

蘇慕白心裡升起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

他已經很多年沒吃過有苦說不出的悶虧了。

唔,他們這個王妃還真是有趣。

蘇慕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而程林華幾人則都用灼灼的目光盯著他。

這個蘇慕白,果然是個奸猾的!

該揍!

程林華幾人的心思達到了同步,若非是顧玦在此,恐怕雲展和唐禦初已經拎著拳頭招呼上去了。

蘇慕白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道:“王爺,我都說完了。”

他認完了罪,低垂著目光,一副任憑處置的樣子。

顧玦淡淡道:“看著我。”

蘇慕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抬起了頭,與顧玦四目交接,神色鎮定。

顧玦接著道:“蘇慕白,我把你留在京城為的是什麼?”

“你又做了什麼?”

“你擅作主張,陽奉陰違,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沒有做錯?”

顧玦了解蘇慕白,蘇慕白並不覺得自己有錯,或者說,對他來說,無謂對錯,他隻會衡量利弊,選擇一條對宸王府更有利的路而已。

因為蘇慕白覺得這門婚事對自己有利,所以他才陽奉陰違,順水推舟地讓這門婚事成了。

空氣霎時一冷,宛如跨過盛夏,陡然進入寒秋。

雖然顧玦神情平靜,語氣也如常般不輕不重,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怒了,比蘇慕白預想得更生氣。

其他人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知道蘇慕白是心眼多了點,但是他所為都是為了王爺。

程林華幾人皆是默然,也不敢為蘇慕白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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