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陰沉如墨,眸子裡怒意翻湧。
與他四目相對的顧玦雲淡風清,神色疏冷。
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目光對撞之處,隱約有若有似無的火花在閃爍著。
周圍一片死寂,氣氛冷凝,其他人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出,誰都能看得出來皇帝在隱忍著,然而,顧玦全然不在乎皇帝的怒火。
那些宗室皇親越來越不自在,反倒是楚千塵滿不在乎,優雅地站在顧玦身旁,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其他人都在看皇帝與顧玦,也唯有二皇子顧南昭的目光都落在了楚千塵的身上。
看著盛裝打扮、明豔大方的楚千塵,顧南昭隻覺得既熟悉而又陌生,眼神熱烈。
他的塵妹妹變得更漂亮了,就像是一朵盛放的嬌花,漂亮得讓人心悸。
而他,注定與她有緣無分。
顧南昭感覺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剜著他的心似的,令他痛不欲生,嘴裡彌漫著一股苦澀的滋味。
塵妹妹已經是他皇叔的妻子了,是他的皇嬸了,即便是他們心裡都隻有對方,可命運弄人,他們之間注定有著一條不可逾越的溝壑……
顧南昭的雙手在袖中緊緊地握成了拳頭,艱難而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僵硬的氣氛靜靜地延續著,周圍更靜。
皇帝的額角青筋暴起,心頭的怒意仿佛隨時都要爆發出來。
禮親王暗覺不妙,擠出一個笑容,對著顧玦打哈哈道:“九遐,你的身體怎麼樣了?若還是不舒坦,你可彆強撐,先坐下再說。”
禮親王有意給皇帝一個台階下,意思是說,顧玦是因為身體不適才沒給皇帝行大禮。
今天這樣的場合,如果鬨得太難看了,皇帝的臉麵也過不去。
然而,皇帝現在正在氣頭上,根本不會理會禮親王的好意,他嘴角扯出一個冷笑,皮笑肉不笑地順著禮親王的話問道:“九皇弟,朕上回去宸王府,你病得下不了地,現在怎麼樣了?”
“……”禮親王嘴角抽了抽,皇帝言辭如此尖銳,這不是有意挑起紛爭嗎?
顧玦淡淡一笑,“蒙皇兄惦記,下旨賜婚,大喜衝三煞,臣弟大好。”
皇帝:“!!!”
皇帝的眼神陰晴不定,一時語結。
話都說到這份上,他要是恭賀顧玦痊愈,那就是落了下風了。
眼看著皇帝更難下台,太子顧南謹心裡唏噓,趕緊出言緩和道:“九皇叔大病初愈,不如先坐下吧。”
“父皇這段時日一直擔心九皇叔的身子,夜裡時常輾轉反側,如今看到九皇叔康複,父皇比誰都高興。”
顧玦沒客氣,直接坐了下來。
其他人暗暗地交換著眼神,皇帝與顧玦的這次較量,皇帝明顯弱了一籌,反而被顧玦占據了主動。
顧南謹又提醒皇帝道:“父皇,吉時到了。”
皇帝這次總算是順著台階下來,“那就開始吧。”
旁邊候了許久的太常寺、禮部官員皆是鬆了一口氣。
他們趕緊擺案,由皇帝上香後,這才開了太廟前殿的大門。
入目的就是一座座牌位,木製金漆的神座上放置著曆代皇帝和皇後的牌位,太祖、太宗、英宗……其中某一個牌位便是先帝,旁邊是今上的生母已故劉太後的牌位。
整個過程嚴謹刻板,氣氛莊嚴肅穆。
每個步驟都有禮部官員提示,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跪拜、磕頭、上香,再由禮部把楚千塵的名字加入玉牃中,一切井然有序。
那之後,眾人就去了東配殿小坐,由顧玦帶著楚千塵一一認親。
楚千塵早就被那沉甸甸的九翟冠壓得頭昏眼也花,幸而她輩分高,也就是要給禮親王等宗室長輩、還有顧玦的幾個皇兄皇嫂那裡需要福個禮、敬杯茶,不過根本就沒人敢讓她下跪,畢竟顧玦連皇帝都不跪,怎麼會跪他們呢!
認完了這些長輩後,剩餘的時間,楚千塵都是等著彆人來給她請安。
她虛應了一番,根本懶得與人多說,也包括顧南昭,隻讓琥珀機械地送上見麵禮,早就魂飛天外,心裡想得是反正以後她也不會和這些人打太多的交道。
等楚千塵認完了親後,幾個禮部官員感覺他們簡直短壽十年,正想請示皇帝是否擺駕回宮,就聽顧玦開口道:“皇兄,今日臣弟可以去見太後了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
顧玦這句話再尋常不過,本是禮數,可是聽在皇帝耳中,就覺得是顧玦在諷刺自己,暗指自己拿著殷太後要挾他。
皇帝覺得自己仿佛又被顧玦打了一巴掌似的,心中更恨。
皇帝強自壓下怒火,冠冕堂皇地說道:“九皇弟大婚之喜,太後想必也為九皇弟高興,正在壽寧宮等著九皇弟呢。”
“皇兄,那臣弟與王妃就告退了。”顧玦毫不留戀地告辭,帶著楚千塵離開了,無視後方眾人古怪的神色。
皇帝的拳頭緊握,胸膛一陣劇烈起伏,偏生在場還有這麼宗室在,他再不高興,也得先忍著,憋著。
旭日還在上升,不知不覺中,已經是日上三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