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現在如履薄冰,全都是楚千塵害的!
劉氏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裝模作樣地以帕子拭了拭嘴角。
劉氏一開始弄這個荷包,為的是把楚千塵嫁給那個有龍陽之癖的靖勇伯三公子,給她弄一門外甜內苦的婚事。但是,還不等她出招,她就因為十全膏不得不受製於楚千塵,不敢得罪她。
再後來,皇帝給楚千塵賜了婚,劉氏也隻好作罷。
她看出了太夫人想要拿捏楚千塵,就主動交出了荷包,想借力打力,幫助太夫人收服了楚千塵,那麼十全膏自然也能到手了。
“塵姐兒,”太夫人先打了楚千塵一棒子,接著語氣就放柔了幾分,“你是出嫁女,出嫁女在夫家過得好不好,就看有沒有娘家給你撐腰。你都快及笄的人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用祖母告訴你吧?”
“一榮俱榮,一辱俱辱。你是我的孫女,我自然是想你好的,所以,我才悄悄把這荷包問二皇子討了回來,以後你不要再這麼莽撞了……”
太夫人瞧著用心良苦,其用意昭然若揭。
她拿出這個荷包純粹就是為了抓住楚千塵的軟肋,楚千塵實在太過放肆了,目下無人,仗著自己成了親王妃就敢忤逆她這個祖母。
可笑,楚千塵以為他們就真的拿她沒轍嗎?!
要是讓宸王發現楚千塵婚前曾與人私相授受,以宸王的心氣怎麼可能受得了!
彆說是宸王,任何一個男子怕都不會有那等容人之量!
當然,太夫人也隻是為了威脅楚千塵,不敢真的把事情鬨大,畢竟這件事還牽涉到二皇子呢。
偏廳內氣氛冷凝,襯得外麵傳來的唱戲聲愈發清晰,戲文裡,那楊家二老在次女的挑唆下,無情地把三女與三女婿趕出了楊府。
而這一節戲也由此唱到了高潮。
聽戲的女眷們爆出一陣熱烈的掌聲與叫好聲。
劉氏心裡也在為太夫人叫好,就是她自己也不能唱得更好了。
楚千塵依然沉默不語,團扇又細微地扇動了兩下,仿佛蝴蝶顫動著翅膀似的。
太夫人又喝了口碧螺春,心裡更篤定了,覺得楚千塵一個小姑娘家家遇上這種事肯定是又慌又怕,哪裡還翻得出自己的五指山!
太夫人扯了下嘴角,勾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接著道:“塵姐兒,出嫁女要靠娘家,娘家好,你才會好。”
“你說是不是?”
楚千塵凝望著太夫人,終於說了第二句話:“祖母不如直說吧。”
劉氏聞言心裡有些驚訝。
她還以為楚千塵會為她自己辯解,說她沒贈荷包給二皇子,說她沒與二皇子私相授受。
劉氏也不怕楚千塵不認,畢竟荷包在這裡呢,女子的名節可容不下一絲一毫的汙點。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楚千塵就是跳下黃河也洗不清!
不想——
楚千塵竟然半點沒有反駁……
難道是因為她知道說再多也沒用嗎?!劉氏驚疑不定地想著。
相比下,太夫人顯得氣定神閒,似是早就成竹在胸,道:“塵姐兒,你也知道的,最近宸王殿下和皇上鬨得不太愉快。”
“哎,皇上是君,宸王是臣,宸王這樣跟皇上鬨脾氣,早晚會有殺身之禍,你是宸王妃,夫妻一體,你也不能獨善其身。”
頓了一下,太夫人又補充了一句,意味深長地提醒道:“二皇子殿下是皇子。”
太夫人也覺得楚千塵對二皇子有一份非比尋常的情誼,隻不過從前太夫人不在意,說穿了,表兄表妹什麼的,她也見怪不怪了,比如楚令霄與薑姨娘,還不是如此。
而現在,既然有利可圖,太夫人也不介意拿來說道說道,哄哄楚千塵,這丫頭不念著楚家,總該念著二皇子吧。
楚千塵神色平靜地看著太夫人,問道:“所以呢?”
太夫人再道:“你是我的親孫女,祖母也希望你好。”
“以後你常常回來看祖母,與祖母說說宸王府的事,也免得宸王做錯了什麼事,我們可以及時阻攔,才不會釀成彌天大禍。”
“祖母這麼大年紀的人,現在也隻希望子孫都平安和樂就好。”
太夫人語氣委婉地說了一通,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她是為了楚千塵好,免得楚千塵被宸王所為牽連。楚家好,楚千塵就會更好。
費了一番唇舌後,她覺得口渴,就喝了兩口茶,然後放下茶盅,問道:“塵姐兒,你明白了沒?”
楚千塵覺得自己已經很明白了,於是點了點頭。
太夫人十分滿意,嘴角倨傲地笑了笑。
這丫頭現在是親王妃又如何,這薑還是老得辣!
劉氏見楚千塵服了,心就定了,嘴角也翹了起來,喜不自勝,覺得這一步走對了。現在楚千塵的仰仗是宸王,她的弱點也同樣變成了宸王。
劉氏急急地向太夫人使著眼色,她們既然拿捏住了楚千塵,那就讓她趕緊把十全膏拿出來吧。
太夫人給了劉氏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讓她彆急。
事情總要一步步來,不能把楚千塵逼得太緊,免得弄巧成拙,壞了大事。
劉氏:“……”
劉氏想說什麼,但是太夫人已經起了身,道:“我們去聽戲吧。”
三人從偏廳返回了戲樓的大堂。
這時,戲台上空蕩蕩的,戲子們魚貫地退下了戲台,《五女拜壽》的第一節已經唱完了,男人們神色淡淡,女眷們則興致勃勃,三三兩兩地在討論著方才的那節戲。
太夫人去了她的座位坐下,劉氏作為次媳陪在她身邊,笑容滿麵。
自打沈氏與太夫人鬨僵了之後,劉氏就成了太夫人跟前的大紅人。
三夫人與四夫人都對她投以豔羨的目光。
“二姑奶奶,這邊請。”一個藍衣丫鬟想領楚千塵去往她的座位,可是楚千塵仿若未聞地從丫鬟身邊走過,一直來到了顧玦跟前,微微一笑。
她笑容溫婉甜美,可看在顧玦眼裡,卻是透著一絲狡黠。
感覺她似乎玩得很開心,顧玦順口問:“怎麼?”
什麼事讓她這麼樂?
楚千塵抿著嘴笑,笑容給人一種春風化雨的明媚。
她笑道:“祖母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荷包,跟我說以後王府有什麼事,讓我及時告訴她。”
她也沒降低音量,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
“……”
“……”
所有人都驚呆了,目光再次湧向了楚千塵,也有人看著太夫人,神情各異,尤其是那些楚氏族人瞧太夫人的眼神變得極其古怪。
戲樓內,靜了一靜。
楚雲沐脫口問楚千塵道:“說什麼?”
他年紀還小,根本就聽不懂楚千塵的意思,隻是隨口一問,其實大半注意力還在手裡的寶貝彎刀上。
“……”太夫人覺得臉頰火辣辣得疼,簡直快瘋了,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剛剛在隔壁時,她們明明說得好好的,楚千塵不是明白了,現在她又突然發什麼瘋?!
太夫人心裡混亂極了,又氣又急又擔心,既擔心自家,也生怕把二皇子也拖下水。
就在此刻,隨著一聲震耳的鑼鼓聲,第二節戲開場了。
戲台上,楊老爺夫婦落了魄,被逐出京都,可是次女與女婿見二老落魄,半點不念父女之情,將親生父母趕出家門。楊家二老流落街頭,後悔不已。
這本是《五女拜壽》中令人倍感痛快的一幕,可是此刻卻沒人在意台上在演些什麼了。
顧玦驚訝地挑了下劍眉,見楚千塵眯著鳳眼,眼神古靈精怪,心情莫名地變得愉悅了起來。
他似乎很容易被這丫頭給逗樂。
顧玦玩心大起,抬手幫楚千塵輕輕撣去一片落在肩頭的花瓣,唏噓地歎道:“可憐見的,回娘家一趟居然還被欺負了。”
眾人更驚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對新婚夫婦。
太夫人、楚令霄的臉色皆是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紫。
那些楚氏族人緩過勁來後,都猜到這件事十有八九是楚令霄的意思,不少目光又移向了他,有的人帶著幾分揣測,有的人驚疑不定,也有的人不以為然,覺得楚令霄這件事做得太難看了。
楚令霄霍地從椅子站了起來,但是他的傷腿至今沒養好,此刻猛地一起神,身子就踉蹌了一下,幸而小廝眼明手快地把他給扶住了。
楚令霄顯得更狼狽了,帶著一種氣急敗壞的惱怒,喝斥道:“逆女,你這個不知廉恥的逆女,你把自己的荷包給了人,還敢胡說八道地把臟水潑到你祖母身上!”
楚千塵依舊氣定神閒,把那把團扇在指間把玩了一下,垂下了眸子,“是啊,姨娘不知道把荷包給了誰,父親又何必讓我來背鍋呢。”
她的意思是這個荷包是薑姨娘的,不是她的,撇得乾乾淨淨。
這個逆女!楚令霄勃然大怒,心頭的怒火猛地直衝頭頂。她竟然連她姨娘的名節也不放過,白眼狼,好一個白眼狼!
“不孝女!”
楚令霄理智全無,隻想發泄心頭的怒火,抬手就要打……
“啪!”
一把收攏的折扇穩、狠、準地打在了楚令霄的右腕上,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舉重若輕。
楚令霄發出了一聲痛呼,縮回了手。
身子下意識地一縮,又是一個踉蹌,這一次,小廝沒扶住他,他踉蹌地摔回了後方的椅子上。
他的動作太大,連發髻都散了一些,垂下幾縷發絲,形容癲狂。
楚氏族人見狀,暗暗搖頭,覺得楚令霄根本全無永定侯的風範,比起前麵的老侯爺真是差遠了!
那把折扇被一隻瑩白如玉的大掌住在手裡。
他的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乾淨,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如精心雕琢出來的玉竹般好看。
手的主人,正是顧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