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夫妻百日恩?”穆國公夫人譏誚地嗤笑了一聲,不客氣地說道,“但凡令郎知道這句話何解,就不會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
穆國公夫人的心裡比沈氏還要生氣,還要悔恨。
是他們親手把女兒推進了永定侯府這個火坑,也是他們害了外孫女!
太夫人討了個沒臉,在心裡又把長子罵了又罵。
她也想甩袖走人,可又怕沈氏鬨騰,把事情弄得人儘皆知,實在沒辦法,隻能低了頭,問道:“阿芷,你想怎麼樣?”
沈氏的目光冰冷冷地掃過楚千凰與薑姨娘,斷然道:“開祠堂,兩個孩子各歸其位,把薑敏姍發賣了。”
太夫人頭疼欲裂,提醒道:“阿芷,敏姍是良籍。”
薑敏姍是良籍,自然是沒有賣身契的,雖然她是妾,但也是不能隨便賣的,更何況,她還是太夫人的娘家侄女,發賣成奴當然不行,他們薑家丟不起這個人。
沈氏同樣清楚這一點,發賣薑敏姍是不可能的,大齊的律法也不允許販賣良民。
但是,不隻是商人,任何人都喜歡討價還價,唯有在一開始先開出一個讓人怎麼都無法接受的條件,後續才能更容易讓對方去接受她提出的其他條件。
太夫人的頭更疼了。
這件事當然錯不在楚千凰,錯在楚令霄和薑敏姍,可是楚令霄不在,沈氏隻能把怒火發泄在薑敏姍身上。
現在這個時候,要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沈氏,隻會讓氣頭上的沈氏更生氣,不惜玉石俱焚。
太夫人想了又想,隻能退了半步,道:“阿芷,我答應你,開祠堂……”
“不!”沉默了好一會兒的薑敏姍突然激動地喊道。
滾燙的淚水自她眼角滾落麵頰,淒楚柔弱。
她朝沈氏膝行了幾步,哀求道:“夫人,這一切都是婢妾的錯!”
“凰……大姑娘她是無辜的!”
“請夫人不要遷怒大姑娘,這一切都是婢妾犯下的罪孽!”
沈氏:“……”
沈氏的心中恨意翻湧,對薑姨娘可謂恨之入骨。
她一腳就踹向了薑姨娘的肩膀,重重地,毫不留地。
薑姨娘悶哼一聲,被沈氏一腳踹倒在地,狼狽地臥在地上。
楚千凰的麵色微微一變,趕緊上前把薑姨娘扶了起來。
方才這一摔,薑姨娘的鬢發散開了不少,幾縷發絲淩亂地散在額角、頰畔,珠釵也微微有些歪斜,顯得既狼狽又可憐。
楚千凰心裡清楚地知道這件事無可挽回,沈氏冷血冷心,絲毫不念十幾年的母女情份,就如夢中的一般無二。
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夫人了,她必須讓太夫人對心生愧疚與憐惜。
楚千凰也跪了下去,不顧這一地的狼藉,恭恭敬敬地對著沈氏磕了三個頭。
其它的,她什麼也沒有說。
但看在太夫人的眼裡,等於楚千凰已經什麼都說了。
太夫人心疼極了:凰姐兒這孩子是在感激沈氏的養育之恩呢。
“姨娘。”楚千凰又看向了江薑姨娘,用一方帕子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淚花,又體貼地替她理了理鬢發。
太夫人暗暗念了聲造孽,這都是大人們弄出的事,又關凰姐兒一個孩子什麼事,這孩子是個有良心的,偏偏遇上沈氏這麼個冷心冷肺的,非要害了她一生才肯罷休!
想著,太夫人心裡對沈氏越發厭惡了,覺得她這不依不饒的性子簡直就跟楚千塵一個樣子!
“大姑娘……”薑姨娘抬手摸著楚千凰光滑如玉的麵頰,纖長的手指不住地顫抖著,仿佛在碰觸著一個可望不可即的珍寶似的。
兩行淚水再次滑下眼角,薑姨娘哽咽著痛哭道:“我對不起你!”
薑姨娘抬手攬住了楚千凰纖瘦的肩膀,緊緊地抱著她,整個人仿佛菟絲花一樣依偎在她身上,淚流不止。
“是我沒用!”
“是我害了你……”
“你怎麼就偏偏投生到我肚子裡呢……”
薑姨娘哭得淒厲,哭得哀傷,嬌弱易折的身子如風雨中的殘花似的顫得更厲害了。
楚千凰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輕拍著薑姨娘的背,眼睛通紅通紅的。
楚千塵一直默默地看著楚千凰,看著薑姨娘,薑姨娘的半張臉都埋在楚千凰的肩膀上,看似哭得神傷不已,可是楚千塵卻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地彎了起來。
這一笑,陰冷,且滿是惡意。
仿如一個從地獄爬回的惡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楚千塵眨了下眼,她再向薑姨娘看去時,就見她死死地咬著下唇,咬得嘴唇發白,幾乎快要咬破。
好像剛才薑姨娘那個充滿惡意的笑容隻是她的錯覺似的。
楚千塵眸光微閃,手指撫向了腰側的羊脂白玉凰紋環佩,輕輕地摩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