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塵簡而言之地解釋了一句:“我才剛出嫁。”
沈氏不解,穆國公夫人對於朝政更為敏感,一下子就想明白楚千塵是顧忌宸王府與皇帝之間的平衡。
楚千塵見沈氏的嘴唇乾涸,親自給她倒了杯溫花茶,“娘,喝茶。”
楚千塵的眼神與心情都十分平靜,眼眸如那雨後的藍天似的,澄澈明淨。
對她來說,找到真相就夠了,其他的事都不急,她必須以王爺為優先。
皇帝給她與王爺賜婚,是不懷好意,是存心以她這個庶女來折辱王爺。
雙朝賀紅那日,她與王爺已經打了皇帝的臉,這對皇帝來說,就是計劃外的變數,皇帝心裡想必已經對自己生了不滿。
如果現在她又從庶女變成了嫡女,儘管永定侯府上不了台麵的,但是,也相當於再度打了皇帝的臉,皇帝多疑,也許會懷疑這樁婚事是不是王爺的安排,那麼皇帝很有可能會再有所動作。
她知道王爺不怕皇帝,她也同樣不怕皇帝,隻是,她好不容易才把王爺的身體調理得差不多了,眼看著她就可以給王爺治傷了,現在絕不能再有任何的變數。
是嫡是庶並不重要,也不過是個名頭罷了。
她知道自己是誰的女兒就好。
楚千塵對著沈氏歪著頭笑,唇畔淺淺的笑渦乖巧俏皮,而又甜美。
也是。沈氏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在細思後,也緩過神來。
她不知道顧玦的傷病,所以隻以為楚千塵是因為賜婚的事,不想她的身世刺激到了皇帝。
沈氏更加心疼楚千塵了,她這小小的年紀,就要去費這麼多神考量這麼多事,換作彆的姑娘,現在這個年紀還在娘家由娘寵著呢。
“可是……”沈氏心裡糾結極了,既不想給女兒添麻煩,但又受不了女兒背著庶女的名頭。
楚千塵安撫地拍了拍沈氏的手,“娘,不急在一時,等楚令霄從西北回來再說。”
沈氏:“……”
沈氏總覺得楚千塵的話意味深長,莫非楚令霄在西北的差事還能出什麼問題不成?莫非女兒從宸王那裡聽說了什麼?!
想著這是朝事,沈氏就沒敢問。
她動了動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道:“塵姐兒,你在王府怎麼樣?”
楚千塵抿唇笑,那笑意從唇角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如三月裡的春風般讓人迷醉,讓人這麼看著,心就柔軟了起來。
沈氏的心軟得化成了水,此外,還有一絲絲痛。
這十幾年來,楚千塵在侯府一直過得不好,自己很少看她這麼笑。如今她擺脫了侯府,才能笑得這麼開懷,這麼無憂,這麼愉悅。
“塵姐兒,都是娘不好。”沈氏緊緊地抓著楚千塵的手,心疼地說道,“以前你在侯府的日子太苦了……”
一個姑娘家在娘家應該是過得最舒暢的時候,可是楚家留給楚千塵的卻全都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這個當娘的失職了……
沈氏當然也不想楚千塵從此活在楚家的陰影中,寬慰道:“以後你在王府好好地與王爺過日子,我那天也看出來了,王爺對你不錯。”
宸王不比楚令霄,他一定能看到楚千塵的好,能記住楚千塵的好。
她的塵姐兒先苦後甜,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楚千塵見沈氏想歪了,也沒解釋,反而順著沈氏的話勸道:“娘,您離開了永定侯府,也能過得更開心的。”
何必為了和一個人渣鬥氣,賠上自己一輩子呢!
“……”沈氏沒有搭話。
楚千塵知道沈氏還在鑽牛角尖,沒再繼續勸。
反正離楚令霄回京還有一段時日,她回頭再慢慢勸就是了。
她笑道:“娘……”
話還沒說完,他們所乘坐的馬車突然就停了下來,伴隨著馬兒不安的嘶鳴聲。
外麵的街道上一片喧嘩,似乎圍著不少人,嘈雜的人聲、馬聲、車軲轆聲傳了進來,紛雜淩亂。
陳嬤嬤就問了車夫一句:“怎麼了?”
外麵的車夫答道:“前麵錦衣衛正在拿人,把這一路的馬車都攔下了,一輛輛地在搜查往來的馬車。”
馬車裡的幾人麵麵相看。
外麵的喧嘩聲越來越響亮,街道上都是人,馬車與路人都被堵在了路上,進退兩難,街上還有兩邊酒樓、鋪子的人跑出來看熱鬨。
車夫隻能把馬車暫時靠邊,停在了路邊,略顯拘束地往前張望著。
前方,十幾個身著大紅色飛魚服、身配繡春刀的錦衣衛正在搜查幾輛馬車,一個個都人高馬大,麵目森冷,那些被搜查的馬車也隻能認了倒黴。
錦衣衛讓下馬車,他們就下馬車;錦衣衛提出搜身,他們就由著錦衣衛搜身;錦衣衛說帶走,他們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圍觀的路人都對著那些被搜查的馬車指指點點,有人問錦衣衛這到底是在找什麼人;有人同情這些人倒黴;有人說錦衣衛未免也太跋扈了……
這“跋扈”兩字才出口,周圍的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地退了好幾步,生怕和這個嘴上沒個把門的人扯上關係。
錦衣衛自然是跋扈的,自太祖皇帝設立錦衣衛後,錦衣衛既是皇帝的耳目,也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劍,可以逮捕任何人,也包括皇親國戚,朝中文武百官誰也不敢得罪錦衣衛!
這些個普通百姓自然是畏錦衣衛如虎。
沒一會兒,其中五六個錦衣衛就氣勢洶洶地朝穆國公府的馬車走來,為首的國字臉總旗趾高氣昂地說道:“錦衣衛要搜查,裡麵的人都下來!”
車夫擠出一個笑容,客客氣氣地抱拳,並亮出了國公府的名號:“這位大人,我們是穆國公府的人,馬車裡麵的我家國公夫人。”
幾個錦衣衛這才多看了這輛馬車一眼,馬車上刻有穆國公府的徽印。
不過即便是這樣,這些錦衣衛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他們錦衣衛有越過朝中各部隻向皇帝彙報的權力,皇親國戚他們都敢查,更彆說區區的穆國公府了。
那總旗身邊一個細眼睛的錦衣衛冷冷地甩了下手裡的馬鞭,輕蔑地說道:“穆國公夫人又怎麼?!我們錦衣衛是奉皇命辦差,今天就算是穆國公本人在這裡,也還是要搜!”
“不僅要搜車,還要搜身!”
“快,趕緊讓馬車裡的人下來,否則,彆怪我們不客氣了!”
在錦衣衛咄咄逼人的氣勢下,車夫汗如雨下。
現在馬車上的都是女眷,尤其沈芷還病著,不能見風,穆國公夫人活了大半輩子,也從沒有被人叫囂著當街趕下馬車。
坐在車夫身旁的江沅氣定神閒地挑了挑濃黑的眉毛。哎呦,這錦衣衛還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車夫正遲疑著是不是讓人回府搬救兵,或者請示一下穆國公夫人,就在這時,一隻纖白的素手挑開了窗簾的一角。
那隻手纖細修長,十指尖尖,肌膚潔白如初雪,仿佛掐一下就能擠出水來,修剪整齊的指甲粉粉嫩嫩,泛著如珠貝般柔和的光澤。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那總旗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盯著那窗簾被那隻手徐徐挑起,露出半張白淨的麵龐。
年輕的姑娘一頭烏黑蓬鬆的青絲挽了一個鬆鬆的纂兒,鬢角戴的珠花嵌著一顆顆耀眼的紅寶石,每一顆都如鴿血紅般鮮豔通透,光華四射,襯得她膚白似雪,烏發如墨,眸似星辰。
她的五官精致明豔,氣質高雅清冷,顧盼間自有一股天生的尊貴氣度,彷如一朵帶刺的玫瑰,光豔奪人。
總旗看呆了眼,心裡不由道了聲可惜,瞧著這姑娘年紀還小,偏就已經為人婦了,心裡猜測她應該是穆國公府的少夫人或者出嫁的沈氏女。
楚千塵知道錦衣衛這些年一直越來越橫行霸道,因為今上寵信錦衣衛,更重用錦衣衛。
自今上登基後,這才短短幾年,錦衣衛在朝中可謂一枝獨秀,根本就無人敢招惹。
現在錦衣衛明顯是在拿著雞毛當令箭!
彆人怕他們錦衣衛,她可不怕。
楚千塵微一挑眉,直視著那個錦衣衛總旗,語氣清冷地問道:“你們要搜查?”
少女的聲音猶如山澗清泉般悅耳,聽得總旗心口一熱,嘴上就沒了把門,笑嘻嘻地說道:“小娘子海涵,錦衣衛執行公務,這街上的馬車每輛都要查!”
“不過,瞧你們都是老弱婦孺,要是行動不便,不下車也行,那就等著哥哥上去找你。”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幾分調戲,後方隨行的錦衣衛不由發出一聲哄笑。
這馬車上都是女子,真要讓錦衣衛上去搜查,這傳揚出去,穆國公府女眷的清譽可就沒了。
沈氏聽這錦衣衛自稱什麼哥哥占女兒的便宜,登時大怒,正要發作,卻被楚千塵按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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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一萬字,不想分成三章。二更在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