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萬玄甲軍與五軍營十幾萬駐京禁軍相比,似乎是小巫見大巫,但是這三萬將士是精銳中的精銳,是真正上過戰場,親手殺過敵的,在兩軍交戰中披荊斬棘、浴血沙場走出來的人。
父皇的手裡雖有五軍營,但是,這些禁軍士兵與玄甲軍相比,無異於孩童與成人之間的差彆,而且,五軍營的那些高階將領有一半去過北地,在九皇叔的手下打過仗、當過差,比如明西揚等人。
如今玄甲營這一動,難保五軍營不會因此起嘩變。
那麼,這件事就真鬨大了。
顧南謹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思緒轉得飛快。
況且,這件事無論說到哪裡去,彆人都會覺得是父皇有過在先,是錦衣衛先挑釁了九皇叔,九皇叔隻是有自保。
九皇叔返京才短短不到五個月,可是父皇已經下錯了一步又一步的棋,看在那些武將眼裡,就是父皇對九皇叔的一再打壓,那些武將們早已經有所不滿了。
有道是,唇亡齒寒。
九皇叔為大齊立下如此不世戰功,還要遭天子如此打壓,更何況其他人了,讓這些武將如何再為大齊去廝殺疆場,這不是寒了武將的心嗎?!
顧南謹抬眼去看皇帝的臉色,見皇帝麵沉如水,心裡歎了口氣,率先問那小內侍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那小內侍本來正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聞言,趕緊回道:“雲校尉半個時辰前從宸王府去了玄甲營,一到大營,就號令玄甲軍整兵,三萬人馬集結在演武場,那架勢不像練兵,更像是……像是……”
小內侍說不下去,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他後麵沒說的兩個字是——
逼宮。
禦書房內的氣氛更加僵硬,也更加冷凝了。
皇帝氣息紊亂,一手扶著禦案,喘著粗氣,此時此刻,他的喘息聲是那麼濃重,那麼急促。
“顧、玦。”皇帝咬牙切齒地念著顧玦的名字,恨不得將顧玦千刀萬剮,罵道,“他是不是要造反?!”
孔副指揮使還是垂著頭,渾身上下的中衣都濕透了,好像從水裡被撈起來似的。
宸王要是真的造反,那麼他們錦衣衛就是那個由頭,肯定是免不了被皇帝遷怒,被朝臣們唾罵,弄不好,那就是一顆棄子啊。
顧南謹也是頭大如鬥,心裡暗歎: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父皇都沒搞清楚這件事的輕重。
顧南謹深吸一口氣,心神稍定,提議道:“父皇,還是把陸指揮使他們招回來吧……”
頓了一下後,他又道:“請父皇允許兒臣去見九皇叔。”
知父莫若子,顧南謹對於皇帝的好麵子再了解不過了,皇帝是肯定拉不下臉,所以顧南謹隻能自己去向顧玦賠罪。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緊,又坐了下去,硬聲道:“朕倒要看看顧玦是不是真敢造反!”
皇帝也不過是外強中乾罷了,語氣看著強硬,心裡是慌的。
有些事他嘴上雖然不承認,但是心裡如何不知道,顧玦十五歲從軍,掌控兵權多年,在軍中積威甚重,朝中的武將大半是向著他。
當初,顧玦回京時不肯交出兵權,文官對其多有唾棄,可是武將之中幾乎無人發聲,顯然都是支持顧玦留著北地軍的軍權。
“父皇……”
顧南謹又要勸,可他越勸,皇帝的心裡就越是憋著一口氣。
這口氣憋在他心口已經太久太久了……
皇帝的氣息更急促了,過去與現在的回憶交錯著在記憶中閃現。
顧玦從小就聰慧,有過目不忘之能,這一點在他十歲以後更是顯著,先帝誇他,太傅讚他,朝臣們說到九皇子也都是讚不絕口,反倒是他這個太子變成了老成持重,仿佛他除了比顧玦年長幾歲就沒什麼出挑的。
再後來,十五歲的顧玦去了北地,他還以為從此可以擺脫這個樣樣比他出挑的皇弟,可是短短兩年,顧玦為北地軍立下汗馬功勞的捷報就傳到了京城,之後,顧玦更是屢建奇功,屢戰屢勝,打得赤狄人節節敗退。
宸王顧玦之名,名動天下。
他不止一次地聽人不乏唏噓地說道:“可惜了!”
“要是宸王再早出生幾年……”
就算他們的話沒再說下去,皇帝也能猜到他們的未儘之言。
他們都覺得顧玦比他更適合當太子,更適合成為大齊未來的天子。
皇帝的心裡自是不服的。顧玦是會讀書,是會打仗,但不意味著他會治國!像他這種不知禮數、狂妄自大的人要真登上了帝位,不過是一個無道暴君罷了。
他哪裡比得上自己!!
皇帝雙目噴火,徐徐地用一種近乎宣誓的口吻吩咐倪公公道:“讓五軍營去砸了宸王府的大門,朕今天非抄了宸王府不可。”
顧南謹:“……”
跪在地上的顧南謹仰首看著皇帝,嘴唇微動,卻被皇帝搶先了一步:“太子,你要是再幫著顧玦,就給顧玦當兒子去吧。”
皇帝的聲音冷得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
顧南謹再也說不出話來,心裡沉甸甸的,仿佛壓著一塊巨石似的。
倪公公趕緊給皇帝伺候筆墨,由皇帝親自擬旨,蓋下了大紅的禦印,然後倪公公就拿著剛剛出爐還火熱著的聖旨疾步匆匆地前往西山的五軍營。
顧南謹依舊跪在地上,皇帝沒讓他起來,他也隻能繼續在金磚地麵上跪著,跪得膝蓋都麻木了都沒敢起身。
孔副指揮使同樣沒有離開,他其實比太子更不知如何自處,畢竟太子還跪著呢!
孔副指揮使覺得自己簡直就跟被放在火上烤沒兩樣了。
時間靜靜地流逝,此時此刻,時間仿佛被放慢了好幾倍似的,過得尤其得慢。
孔副指揮使不時地悄悄去看旁邊的壺漏,外麵單調的蟬鳴聲越來越尖銳刺耳。
直到半個多時辰後,倪公公終於是回來了。
八月的天氣炎熱,他這一來一回雖然是坐馬車,但還是跑得滿頭大汗。
倪公公的臉色難看至極,手裡依舊拿著那旨聖旨,就是他還什麼都沒說,禦書房裡的皇帝、顧南謹和孔副指揮使也猜到了他這趟去西山大營的結局。
在皇帝怒意洶湧的目光中,倪公公硬著頭皮上前,作揖稟道:“皇上,五軍營提督不肯接旨。”
五軍營分為中軍、左掖軍、右掖軍、左哨軍、右哨軍這五營,每營各設提督一名,分管各營。
說句實話,倪公公原來心裡最壞的可能是五個提督也許有兩到三個不會響應皇帝的這道聖旨,卻不想這道砸宸王府的聖旨竟是淪落到了無人敢接的地步。
回想起方才在西山大營的一幕幕,倪公公冷汗涔涔。
那些武將說得有些話,他也不敢複述給皇帝聽,大部分人都覺得皇帝讓砸宸王府這是在無理取鬨,有人說,宸王府為王妃出頭教訓一下錦衣衛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有人說皇帝過於偏信錦衣衛;也有人說皇帝是在借題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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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是寵幸了萬娘娘,二更在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