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顏有樣學樣,也抬首在她娘的麵頰上親了親。
看這對母女其樂融融的樣子,容嬤嬤感覺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往昔般。
她心裡是既高興,又酸楚,暗歎著自家王妃總算是熬出頭了。
會好的,隻要縣主能好起來,一切就都會雨過天晴的。
“王妃,縣主,喝杯茶吧。”容嬤嬤笑道,順手去拿旁邊的茶壺,可就在這時,她們所乘坐的馬車突地就在馬匹的嘶鳴聲中驟然停下。
馬車停得實在是太急,連容嬤嬤手裡的茶壺都歪倒,從壺口傾倒出一些茶水……幸而,她反應快,趕緊把茶壺又放平了。
沈菀的反應同樣很快,第一時間就把女兒嬌小的身子攬在懷中,沒讓她磕著碰著。
容嬤嬤皺起了眉頭,對著外麵的車夫斥道:“老李頭,怎麼回事?”
趕車的車夫老李頭在郡王府的老人了,從來趕車是最穩當的,所以才會被派來給他們王妃趕車。
老李頭結結巴巴地說道:“有人攔馬車。”
老李頭滿頭大汗,到現在還是驚魂未定。
方才一個女人突然從一條胡同裡衝了出來,跪在馬車的正前方,把他嚇得不輕。他要是再慢一步,這怕是要撞死人了。
容嬤嬤就推開車廂的門,下去查看情況。
距離朱輪車不到一丈遠的地方,跪著一個頭發淩亂、著醬紫色衣裙的婦人,那婦人年近三十,還算有那麼幾分姿色,身形豐腴,狼狽之中透著些嫵媚的風情。
“你是何人,攔著我們王府的馬車作甚?!”容嬤嬤皺了皺眉頭,不客氣地質問道。
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個跪在地上的女人瞧著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到底在哪裡見過。
眼看著這裡有人上演當眾攔馬車的橋段,路上的一些路人也不走了,都好奇地朝這邊望了過來,這才一會兒功夫,周圍就圍了不少人。
那跪地在地上的婦人朝朱輪車的方向膝行了幾步,激動地說道:“容嬤嬤,奴家是滿春樓的芙蓉啊,你不記得奴家了嗎?”
“滿春樓”這三個字引得周圍一陣嘩然。
就算是沒吃過豬肉,那還沒見過豬跑嗎?滿春樓這名字一聽就是秦樓楚館之地!
一個青樓女子當街來攔王府的馬車,就是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精彩絕倫的豪門豔史,比如什麼風流王爺流連秦樓楚館,對一個花魁一擲千金,引來王妃不滿什麼的。
“……”容嬤嬤心裡咯噔一下,臉色霎時就變了。
滿春樓?!
車廂裡的沈菀也聽到了芙蓉的這句話,臉色同樣不好看。
她永遠不會忘記滿春樓這個地方。
當初,女兒顧之顏被靖郡王的外室梅氏拐走,還把她賣到了那種醃臢之地,京城附近的一個叫滿春樓的窯子裡。
後來,他們找到了被毀容的顧之顏,而梅氏卻逃走了,下落不明。
梅氏不過是一個外室,又是靖郡王在娶她之前的事了,沈菀原本對梅氏無厭無恨,可是梅氏做的事觸犯到了她的逆鱗。
她一直在找梅氏,但始終找不到,六月時,梅氏把一個男童丟在了京兆府的大門口,說是靖郡王的私生子。沈菀原本想順著這條線索把梅氏給揪出來,但最好隻查到,這男童根本就不是什麼私生子,而是梅氏不知道從哪個善堂裡弄出來專門用來惡心她的,至於梅氏,依然沒有找到。
想著梅氏,沈菀的心中又被勾起了刻骨的仇恨,恨意難平。
沒想到今天會突然又遇到一個與梅氏、與滿春樓相關的人。
難道是梅氏讓她來堵馬車鬨事的?
沈菀麵沉如水,感覺到一種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不安感。
顧之顏蜷在沈菀懷裡細微顫抖著,似乎想起了什麼,小臉煞白煞白的。
沈菀一手摟著女兒,一手挑起了車窗一角,與馬車外的容嬤嬤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容嬤嬤也已經想了起來。
難怪她會覺得這個女人看著眼熟,當初她親自陪著王妃去滿春樓把縣主接回來的,想來是那時曾經在滿春樓見過這個芙蓉。
容嬤嬤對著芙蓉厲聲喝道:“放肆,哪裡來的瘋女人,竟然敢擋王府的車架!”
“來人,快把這瘋女人拿下!”
容嬤嬤之所以這麼吩咐,一方麵是想封住芙蓉的嘴,不讓她亂說話,另一方麵也想看能不能從她嘴裡探查出那個梅氏的下落。
立刻就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領命,大步朝跪在地上的芙蓉逼近,打算把人捂上嘴帶走。
芙蓉不躲不閃,而是透過車窗望著馬車裡的沈菀。
她笑了,這一笑,空洞,冰冷,絕望,而又帶著一種深深的惡意。
沈菀心裡咯噔一下,感覺像是被什麼陰冷的東西纏上似的,四肢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