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含擔憂的喊叫聲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此起彼伏。
圍觀者中的一些人聽說有小姑娘受驚跑丟了,熱心地幫著一起找人;也有人依舊留在原地,一副事不關己的做派,更有人說著孩子她爹造的孽報應到孩子身上的風涼話。
沈菀不斷地喊著女兒的乳名,一遍又一遍,喊得聲音都嘶啞了。
她心裡的自責越來越濃,方才那樣的場麵連她受到了驚嚇,更何況七娘還那麼小,她應該緊緊地抱著她,她怎麼會鬆開了呢?!
是她的錯,她竟然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在她手上又一次走丟!!
沈菀覺得心口疼得像是有數百數千根針紮著一樣疼。
忽然,後方前方傳來了一個婆子尖銳的聲音:“找到了,王妃找到了!”
沈菀的雙眸猛地睜大。
她完全顧上所謂的儀態,拎起裙裾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越跑越快……
那個婆子就站在幾丈外的一個胡同口,等沈菀趕到了,她指著胡同裡的方向,激動地說道:“王妃,縣主就在裡麵。”
沈菀跑得太急,氣喘籲籲,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著。
她一眼就看到了,著粉色衣裙的顧之顏縮在胡同一角,背靠著牆,雙臂緊緊地抱著小腿,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沈菀鬆了一口氣,心口還在砰砰亂跳,額角更是布滿了汗液,腦子裡隻剩下一個聲音:她找到七娘了!還好,她找到七娘了!
顧之顏的身邊,還蹲著一道著青蓮色襦裙的倩影。
少女梳著一個彎月髻,背著她,正溫柔地從後背橫臂摟著顧之顏的右肩,輕輕地寬慰著她。
雖然沒看到少女的臉龐,但容嬤嬤還是從這道熟悉的背影認出了她,脫口道:“表姑娘!”
沈菀同樣認出了楚千凰,雙眸微張,快步往楚千凰和顧之顏走了過去。
楚千凰聞聲朝沈菀的方向看了過來,與沈菀目光相接。
她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輕聲喚道:“姨母……”
接著,她又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澀聲道:“王妃。”
顧之顏充耳不聞,把小臉死死地埋在膝頭,不動,也不吭聲。
沈菀目光複雜地看著蹲在地上的楚千凰,心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過楚千凰,上次見麵她們還親密無間,又何曾想到下一次再相見會是這種境況。
她和長姐素來親近,愛屋及烏,也從小就疼這個外甥女,她教過她寫行書,教過她玩投壺,也教過她怎麼去和那些世家貴女交際往來……她對楚千凰和對待親女兒也沒什麼區彆了。
七娘沒病之前,也與楚千凰很親近,把她當作親姐姐,表姐妹倆時常在一起玩。
沈菀停下了腳步。
她怎麼也沒想到楚千凰竟然會是楚令霄與薑姨娘的女兒。
楚千凰變成了她最討厭的庶出。
也許,調包這件事不是楚千凰能改變的,但在沈菀看,楚千凰的存在對於長姐而言,就是一種傷害。
沈菀抿了抿唇,沒跟楚千凰說話,輕柔地又喚了一聲:“七娘。”
楚千凰深深地看了沈菀一眼,似乎早就猜到了沈菀的態度,眸底有幾分欲語還休。
很快,楚千凰就垂下了眼簾。
她沒有為自己解釋什麼,隻是溫柔地對顧之顏道:
“七娘,你娘來了,沒事了,沒事了。”
她的聲音溫柔得仿佛那暖暖的晨曦撫上那沾滿露水的枝葉。
顧之顏還是沒說話,反而用雙臂把小腿抱得更緊了。
“七娘……”沈菀朝顧之顏走近了一步,聲音微顫。
她修長的身影在顧之顏身上投下一道陰影,將小姑娘籠罩其中。
結果,顧之顏的反應更大了,額頭重重地往自己的膝蓋上撞去,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沈氏被嚇到了,退了一步,不敢再往前。
楚千凰趕緊抱住了顧之顏的頭,柔聲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
顧之顏右手動了動,手裡抓的那隻香囊湊到鼻尖,一股熟悉的香味鑽入鼻孔……
沒一會兒,顧之顏又鎮定了下來,垂著眸子,看也不看沈菀,就像是一頭受驚的小鹿似的。
楚千凰繼續拍著顧之顏的肩膀,動作輕柔又緩慢,帶著一種舒緩人心的節奏。
她又抬頭看向了沈菀,似是遲疑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問道:“姨……王妃,七娘還沒好嗎?”
“我聽說,二妹妹出嫁前,領著她在侯府玩了好幾天,七娘那時好了很多……”
沈菀微咬下唇,又是靜默。
楚千凰尷尬地笑了笑,以為沈菀不會開口時,卻聽對方道:“之前她是好了些……”
沈菀緊緊地攥著手裡的帕子,手背的線條繃緊,浮現根根青筋。
是啊,過去這一個月來,女兒的病症明明減輕了很多,今天她在國公府時,也就是比旁的表姐妹們內向了一些而已。
她以為女兒的失神症假以時日就能漸漸痊愈的,不想,今天因為那個叫芙蓉的女子一鬨,女兒又受了刺激,再次退回到了她的龜殼裡。
沈菀的心更疼了。
楚千凰還在拍著顧之顏的肩,蹙起了眉頭,“我記得七娘的病好好壞壞地反複了幾回吧,恐怕之前是治標不治本……”
“要治好七娘,還是要對症。”
沈菀也是擰眉,覺得楚千凰說得不無道理。
她歎了口氣,“哪有這麼容易治……”
就連濟世堂那位神醫也不敢拍胸脯保證說一定能完全治好顧之顏。
楚千凰停下了手,又道:“王妃,我在宮裡時,聽皇後提過,有人善治這種失神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