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做衣裳可以交給繡莊,采買什麼的,隋大管事他們也都做得挺好了。
王府不需要改變。
蔡嬤嬤也搞不清楚王妃到底為何在這一點上如此固執,再接再勵勸道:“王妃,彆的不說,內院也需要一個廚房的。”
楚千塵不以為意地隨口道:“讓田大廚一起做就行啦。”
王府又不像侯府,除了太夫人外,還住了足足四房人,人多,這廚房自然也得分得細些,而這王府攏共也沒多少人。
蔡嬤嬤:“……”
蔡嬤嬤感覺微妙。明明王妃與王爺氣質大不相同,出身與經曆也是迥然不同,可不知為何,偶爾一瞬間,她常常覺得王妃與王爺有種莫名的相似,性子隨性,不拘小節。
蔡嬤嬤想了想,想說等以後有了小主子,人手就不夠了。
可話還沒出口,就聽楚千塵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倒是想把王爺外書房那邊的庭院再修繕一下,在池塘旁再建一個亭子,亭子旁再栽一片竹林,還有……”
楚千塵細細地說著該怎麼修繕外書房,她說話的同時,小黑貓就在她裙邊蹭啊蹭,“喵喵”叫個不停。
楚千塵又丟了條小魚乾給它,一人一貓和樂融融,這一幕讓蔡嬤嬤突然就改了主意。
也罷。蔡嬤嬤對自己說,他們王妃年紀還小,還沒及笄呢,以後慢慢就會知道王府的這麼些人肯定是不夠的。嗯,一點點來吧。
蔡嬤嬤多少有點犯愁。
就在這時,方才去送朱繡坊那一行人的琥珀回來了。
琥珀稟道:“王妃,皇後娘娘派了單嬤嬤過來傳口諭,請王妃三日後進宮一趟。”
蔡嬤嬤麵色霎時一變,琥珀的臉色也同樣不太好看,她們都心知皇後宣楚千塵覲見,肯定是不懷好意,琢磨著是不是抱病拒了皇後。
楚千塵卻是笑了,撫了撫袖子,道:“終於來了。”
她神態輕鬆,帶著一種早知如此的了然。
小黑貓早就吃完第二條小魚乾,喵喵地叫了好一會兒,卻是無人理會。
它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蹬腿一跳,輕盈地躍到了楚千塵的膝頭,睜著一雙碧綠的貓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琥珀與蔡嬤嬤麵麵相看。
琥珀問道:“王妃,您早知道皇後娘娘會宣您進宮?”
楚千塵微微地抿唇笑,一手摸著小黑貓油光水滑的背。
那漆黑的皮毛在金燦燦的陽光下閃著微光。
雙朝賀紅那日,她當眾讓皇後沒臉,皇後十有八九是以為自己是仗著有王爺撐腰才敢這麼做,現在王爺一走,皇後早晚要叫她進宮去教訓教訓她。
皇後也算耐心了,生怕做得太明顯了,熬了好幾天才宣她進宮。
楚千塵懶得與皇後周旋,也沒興趣進宮被人磋磨,她在等的是進宮見殷太後的機會。
萬壽節那日,皇後曾經當眾賞過楚千塵一個令牌,說是她可以憑這塊牌子隨時進宮。
那之後,楚千塵也試過往宮裡遞牌子求見殷太後,無一例外都被攔下來了,她從雙朝賀紅後,就再沒見過太後了,這顯然是皇帝的意思,一直以來皇帝都在拿捏著殷太後壓製王爺。
所以,失敗了兩次後,楚千塵就不再往宮裡遞牌子了,她打賭皇後會比她更沉不住氣。
果然!
蔡嬤嬤其實覺得不妥,想勸。
琥珀了解自家主子,主子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會輕易改變,恐怕隻有王爺有可能哄住她了。
“是,王妃。”琥珀隻能應命,出去應付單嬤嬤。
這個時候,不僅是琥珀想念顧玦,蔡嬤嬤同樣也想著顧玦,再次感慨道:王妃與王爺果然很像。
楚千塵沒注意兩人的異狀,還在摸著她的小貓,思緒定在了殷太後身上。
上一世,殷太後死得太突然了,這件事令楚千塵耿耿於懷。
雖然現在殷太後的壽寧宮裡,有楚千塵安排的人看著,但她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她不能讓王爺像上一世那樣自責內疚了。
小黑貓“喵喵”地叫個不停,聲音越來越軟,越來越甜。
楚千塵看著小貓勾唇笑。
她的笑乍一看,天真單純,再一看,狡黠自信。
蔡嬤嬤忽然想道:也許她不該為王妃擔心,而是該為皇後擔憂才是。
如皇後的意,楚千塵八月二十日一早就進了宮。
單嬤嬤早就在宮門口等著她了,親自領著她去鳳鸞宮,這若是不知情的人,怕以為皇後有多重視楚千塵。
單嬤嬤一邊走,一邊不時地去看楚千塵,輕蔑地撇了撇嘴。
區區一個侯府庶女居然還想和皇後娘娘較勁,簡直就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有的她受呢!
一路無語,楚千塵跟隨單嬤嬤來到了鳳鸞宮的東偏殿。
打扮雍容華貴的皇後坐在羅漢床上,優雅地端著一個粉彩琅琊茶盅,淺啜著茶。
角落裡擺著一隻三足麒麟熏香爐,爐中嫋嫋地升騰起縷縷青煙,氤氳繚繞在四周,寂靜之中透著一股肅然之氣。
楚千塵進去的時候,皇後隻顧著喝茶,看也沒看楚千塵一眼,仿佛不知道她來了似的。
殿內,除了皇後在,還有一個人。
著一品大妝的太夫人就坐在羅漢床左側的一把紫檀木圈椅上,姿態優雅,目光看著楚千塵,眼神複雜。
自那日沈氏衝去侯府揭開了楚千塵與楚千凰的身世之謎後,這還是她第一次再見楚千塵。
想到當日的事,太夫人就在這裡暗暗地歎著造孽。
單嬤嬤徑直走到皇後身邊,故意道:“娘娘,宸王妃來了。”
立刻就有一個青衣宮女把一個蒲團放在了皇後的正前方,意思很明確了。
單嬤嬤勾出一個嘲諷的笑。
上回雙朝賀紅那日,宸王妃欠的禮總要讓她補上才行。胳膊終究扭不過大腿的!
然而,楚千塵隻當作沒看到,越過了蒲團。
她走到了蒲團前方,福了福,“見過皇後娘娘。”
她行禮後,就自己直起了身,甚至沒等皇後說免禮,然後她又轉向了太夫人,也是福了福,喚了聲“祖母”,接著,她就自己在太夫人對麵的位置上坐下了。
皇後的臉霎時沉了下去,茶盅後的嘴角一僵,“放肆”這兩個字就在嘴邊,但終究沒出口。
“……”太夫人的麵色也不太好看,直皺眉,覺得楚千塵實在是沒規矩。
這丫頭這種沒規沒矩的樣子,隻會讓皇後覺得他們楚家的家教不好。
皇後哪裡還有心情喝茶,放下了茶盅,目光朝楚千塵望了過去,深深地盯著她。
今天為了進宮,楚千塵穿了親王妃的大妝。
頭戴珠翠九翟冠,身著金繡團鳳青鞠衣,外罩一件四合如意雲紋真紅大衫,珠光寶氣,華貴異常。
那雙漂亮的鳳眸在大紅衣料與珠翠九翟冠的映襯下熠熠生輝,肌膚如初雪般白皙。
此刻,她優雅地端坐著,嘴角彎彎,五官精致,明媚照人,那姿態標準得仿佛用尺子量出來似的,讓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不妥,瞧著乖巧極了。
那鎮定自若的樣子仿佛她剛剛是真沒看到地上那個蒲團似的。
皇後眯了眯眼,心裡雖然不痛快,卻沒有立刻發作。
她一個眼神掃過去,大宮女就親自給楚千塵上了茶。
皇後笑著寒暄道:“九弟妹,你初為人婦,剛嫁到王府,可還適應?”
楚千塵簡潔地應道:“適應。”
她能有什麼不適應的,在王府的日子可比在侯府要舒服自在多了。
太夫人又皺了皺眉,覺得楚千塵也太不會說話了,答得乾巴巴的。
皇後沒在意,若無其事地又問道:“九皇弟在北地多年,口味怕是也變化了不少,弟妹在王府可吃得可還習慣?”
這一次,楚千塵依舊隻說了兩個字:“習慣。”
她確實習慣,而且還特彆喜歡田大廚的手藝。
“那就好。”皇後的嘴角又僵了一瞬,隨即笑道,“哎,這宸王府裡又沒長輩,本宮一直擔心九弟妹你不喜歡。以後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儘管與本宮說,本宮替你做主。”
皇後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而楚千塵隻是客套地應:“多謝皇後娘娘。”
這六個字明顯隻是禮貌的敷衍。
皇後裝模作樣地又喝了口茶,其實嘴唇根本就沾到杯口。
第三個問題,皇後才算進入了正題:“弟妹,本宮聽聞南昊的烏訶大皇子曾經拜訪過宸王府……九皇弟這次離京前,可曾對你說了什麼?”
對於顧玦數次私下與烏訶迦樓私下會麵的事,皇帝一直耿耿於懷,可是無論顧玦還是烏訶迦樓的嘴巴都嚴得很。
楚千塵不說話,隻是抿著唇笑,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
皇後又皺了皺眉頭,以為楚千塵沒聽懂,抬眸看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被皇後這一看心裡咯噔一下,無法直視皇後的眼睛。
她本來就有點心不安,立刻出聲逼問道:“塵姐兒,皇後娘娘在問你話呢?”
太夫人心裡覺得楚千塵這丫頭實在是太沒規矩,被薑敏姍養得太小家子氣、太上不了台麵了。
在她看,皇後問話,楚千塵無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都該好好答,像她現在這樣充耳不聞、悶不吭聲算是個什麼態度!!
“皇後娘娘問了什麼?”楚千塵疑惑地問道。
單嬤嬤昂了昂下巴,替皇後重複了一遍:“娘娘在問你,南昊的烏訶大皇子和宸王殿下說了些什麼?”
楚千塵又抿了抿唇,笑容更深,單純又無辜。
楚千塵不答反問:“前陣子,西北將士請命為南陽王世子請封繼任南陽王爵位,娘娘,皇上可應了?”
“……”皇後覺得楚千塵簡直莫名其妙,不悅地斥道,“你一個婦人竟然敢打聽朝廷政事!”
楚千塵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笑出了聲,隻是短促的一聲。
楚千塵一本正經地頷首道:“娘娘說得是,婦人是不該打聽朝廷政事。”
“……”皇後方才沒細想,此刻才品出味道來,臉色又黑了一分。
單嬤嬤目瞪口呆,簡直傻眼了。
這個宸王妃真真牙尖嘴利,竟然讓皇後在她這裡碰了個軟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