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楚貴妃在宮裡一向是以皇後之命是從,也吩咐二皇子事事聽太子的。
不僅是宮裡的人,還有那些朝臣勳貴也全是心知肚明,皇後與太子的地位穩若泰山。
太夫人又怒又怕又不安,而楚千塵卻是在笑,笑容璀璨,無憂無慮。
她笑眯眯地看向皇後,問道:“皇後娘娘,我說的是不是?”
“……”皇後再次被楚千塵堵得啞口無言,進退兩難。
要是她說侍妾隻是玩物,楚千塵都已經說了,那些宮女太醜——也確實,若沒對比的話,這幾個宮女還能看看,可跟楚千塵比起來,她們就顯得上不了台麵,說得難聽點,絹花怎麼可能也不可能與真真的百花之王牡丹爭妍鬥豔!
可是,她也不能去支持楚太夫人的言論。
她若是說楚太夫人說得對,就等於同意了分權給楚貴妃。
楚千塵這丫頭實在是太奸滑了,把話都給堵死了。
無視皇後鐵青的麵色,楚千塵突然捂嘴低呼了一聲:“皇後娘娘,是不是近來內庫緊縮?”
她這句話等於是在說宮裡沒錢了,皇後養不起人了,所以才想著把人送到王府吃閒飯。
琥珀深以為然地暗暗點頭。
王妃說得是啊,這幾個宮女長得太醜,看久了礙眼,又不能為王妃分擔正事,那就是吃閒飯的,真當宸王府什麼香的臭的都收啊!
這最後一句彷如一支利箭直刺進皇後的胸口。
皇後的心口隱隱作痛,眸中怒意翻湧。
這麼個庶女竟然敢怎麼對她堂堂皇後說話,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皇後不僅厭楚千塵,連太夫人也一起記恨上了。
仔細想想,這對祖孫說得這些話簡直是一唱一和,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是不是她們提前就商量好了,想借機幫楚貴妃從自己的手裡分權呢?!
皇後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作為祖母,楚太夫人進宮到現在,就沒有幫楚千塵這個孫女說過一句好話,這顯然不合理。
皇後用懷疑的目光來回打量著楚千塵與太夫人,看得太夫人頭皮發麻,額角滲出了冷汗。
楚千塵卻是鎮定自若。
她根本就不在意皇後在想什麼,笑眯眯地自問自答道:“皇後娘娘不便說就算了。”
她一副“我也不強人所難”的樣子,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又道:“皇後娘娘,我難得進宮一趟,得去給母後請安才行。”
末了,她還補充了一句:“母後想必近日身子不錯,不然皇後娘娘也不會有心情招待我和祖母。”
她福了福身,算是告辭了,根本就不給皇後再說話的機會,自顧自地告退走了。
太夫人再次傻眼了,不敢相信楚千塵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全然不將皇後放在眼裡。
太夫人嘴唇微動,心下更亂,眼前一陣發黑,暗暗地直呼“造孽”,心裡更恨薑姨娘了。
她沒喊出來,另一道聲音喊了出來:“楚、千、塵。”
皇後連名帶姓地喚楚千塵的名字,是真氣到了,渾身止不住地發著抖,臉色是白裡泛青。
楚千塵停下了腳步,回過了頭。
“你彆忘了,九皇弟如今可不在京中。”皇後徐徐說道,聲音冷得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眼神更是如臘月寒冬般冰冷。
楚千塵真以為她堂堂皇後拿她沒轍嗎?!
楚千塵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噗嗤”一笑。
楚千塵問道:“豐台風景不錯,皇後娘娘可曾去過?”
她這句話聽著完全牛頭不對馬嘴,太夫人不懂,眉頭皺得更緊了,但是皇後聽懂了。
顧玦是不在,可那三萬玄甲軍還在京城呢。
現在豐台大營已經成了玄甲軍的駐地,而玄甲營隻獻忠宸王府。
楚千塵的這句話就是明晃晃的威脅,讓皇後掂量掂量。
“你……”皇後感覺似乎聽到什麼炸開的聲音,腦子裡嗡嗡作響,氣得胸口仿佛炸開了似的,身子顫得更厲害了。
她喉頭一甜,嘴裡嘔出了一口鮮血。
那殷紅的鮮血在地毯上留下了兩灘血跡,紅得驚心動魄。
那些宮女們全都瞪大了眼睛,嚇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皇後娘娘!”
太夫人、單嬤嬤等人同時喊了起來,唯有楚千塵依舊不動如山。
太夫人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急的是滿頭大汗,道:“娘娘息怒!”
太夫人趕緊過去表忠心,想去攙扶皇後,可是她的手還沒觸及皇後的袖子,已經被皇後狠狠地推開了。
“滾!”
皇後冷聲道,聲音中透著濃濃的怒意與嫌惡,把對楚千塵的不滿全都發泄在了太夫人身上。
太夫人身上穿著沉重的大妝,又跑得急,根本還沒站穩,被皇後這猛地一推,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腳一崴,踉蹌著摔倒在地。
連她的發髻都散開了一些,幾縷花白的頭發散在頰畔,那華貴的釵冠歪向了一邊,形若瘋婦。
太夫人心裡更慌,覺得皇後肯定是因為楚千塵記恨上楚家了。
太夫人整個人如墜冰窖。
現在楚千塵還隻是一個區區的庶女而已,可若是讓帝後知道楚千塵才是真正的嫡長女,那麼,楚家還有什麼出頭路?!
隻是想想,太夫人就覺得眼前一片灰暗,四肢微微發涼。
一盞茶前,她還以為長子前程似錦,現在,她卻覺得仿佛從天堂墜到了地獄,他們楚家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一個不慎,就會墜入深淵,萬劫不複。
完了,楚家全完了!
太夫人腦子裡成了一團漿糊,根本就沒法思考,嘴裡喊道:“太醫,快宣太醫!”
單嬤嬤也喊了起來,讓傳太醫令過來。
鳳鸞宮裡亂成了一團,雞飛狗跳。
誰也沒注意到楚千塵是何時出去的,都圍在了皇後身邊,有的人去喊太醫,有的扶皇後去了內室,有的去斟茶倒水……
已經走出鳳鸞宮的楚千塵也聽到了裡麵的騷亂聲,卻沒有絲毫的停留。
楚千塵的步履還變得更輕快了,愉快地去了壽寧宮。
楚千塵進宮的事自然瞞不住殷太後,殷太後早就在翹首以待了,偏偏這宮中都是帝後的耳目,她也不好派人去接楚千塵,隻能耐著性子在壽寧宮中等著。
殷太後還以為要等上一個時辰的,不想楚千塵沒一炷香功夫就趕到了壽寧宮。
楚千塵再次給殷太後探了脈,比起兩個月前,太後的鳳體大好。雖然殷太後對外還是表現得暈暈沉沉的樣子,但其實留在體內的殘餘藥性已經被拔除得差不多了。
有嚴嬤嬤在,也沒有人發現殷太後的身體在一天天好轉。
楚千塵這次進宮又帶來了她特製的藥丸,讓殷太後接著吃,又跟她說了一些關於顧玦的事。
比如驚風告訴她,顧玦是怎麼用一個茶蓋救了她養的那隻小黑貓;
比如她和顧玦一起去看雜耍時,她撈了兩條金魚送給他;
比如她最近打算幫顧玦把外書房的庭院改建些許……
她還特意把改過的圖紙也拿來了,給殷太後看,也讓她出了幾個主意。
殷太後光是看著她,就眉開眼笑,心情大好。
楚千塵在壽寧宮陪太後用午膳後,就離開了皇宮,沒再去鳳鸞宮向皇後辭彆,反正皇後應該也不想看到她。
她琢磨著今天皇後顯然氣得不輕,一時半會大概是不會再召她進宮了,所以,她下次要怎麼進宮見太後呢?
嗯,重陽節不遠了,再過一個多月,差不多就是太後的壽辰了吧。
機會總會有的。
楚千塵心情很好地拐道去了穆國公府,為的是顧之顏。
雖然聽皇後話裡的意思,顧之顏現在應該沒大礙了,但是楚千塵還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再問問。
沈氏本來是要歇午覺的,聽說楚千塵來了,喜出望外,也沒再更衣,直接讓大丫鬟把楚千塵領到了內室。
“塵姐兒,你怎麼來了?”沈氏驚喜地看著楚千塵,把她拉到了榻邊坐下,上下打量著楚千塵身上的大妝,“你今天難道進宮了?”
楚千塵前日剛來過,本來是約好了明日再來國公府的。
楚千塵先點了下頭,“娘,我剛從宮裡出來,聽說七娘的失神症之前又發作了?”
說到顧之顏受驚的事,沈氏麵露唏噓之色,說起了十日前一個叫芙蓉的女子攔下郡王府的馬車,語出威脅,最後自儘於馬車前,顧之顏為此受了驚嚇。
這件事關乎靖郡王府的陰私,所以,沈氏見顧之顏沒大礙,就沒跟楚千塵說。
沈氏奇怪地問道:“塵姐兒,你在宮裡遇上你三姨母了?”
楚千塵搖了搖頭,“我是聽皇後娘娘說的,說楚千凰去無為觀給七娘求了符水,七娘的失神症這才緩和了。”
沈氏抓著楚千塵的手,有些擔憂地問道:“你今天進宮皇後有沒有為難你?”
沈氏想想也能猜到,皇後宣楚千塵進宮肯定是來者不善,必有所圖。
楚千塵知道沈氏總擔心她過得不好,就笑眯眯地以輕鬆的口氣把宮裡的事說了,連她把皇後氣得吐血的事也沒瞞著,最後戲謔地說道:
“娘,放心吧,誰能欺負我呢!”
她要是這麼被容易欺負,豈不是辜負了前世王爺的教導!
琥珀心有同感,頻頻點頭。
跟從前不一樣了,姑娘從前在侯府是孤身一人,可現在姑娘是宸王妃了,她的身後可是有宸王與宸王府,還有玄甲軍那麼多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