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楚千塵冷冷地斥道。
楚千塵的手指蜷屈了起來,眸色一點點地變得越來越深邃。
她知道,她猜對了。
其實,她無憑無據,方才也就是故意詐一詐楚雲逸,不過是因為昨天看楚千凰的神色有異,似乎有些愧疚,又似乎不敢靠近楚雲逸。
她就這麼隨口一詐,就讓楚雲逸這小屁孩招了供。
他還一點都不會掩飾情緒,真該送去玄甲營再好好操練一下。
楚雲逸隻以為楚千塵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連忙為自己辯解道:“二姐,我才不蠢。”
“父親犯下大錯,這一次,我若是什麼也不做,楚家的爵位十有八九要沒。十五年前,是因為外祖父才保住了爵位,現在爵位若是沒了,那外祖父不就白忙一場了。”
“沐哥兒才五歲,我是長兄,當然要幫他保住爵位。”
楚雲逸現在重傷未愈,說起話來也不如平日裡流暢,斷斷續續,有氣無力。
他的眼睛卻亮得出奇,傲嬌地微抬下巴,“二姐,楚家還有我呢。”
就算楚家的其他人都沒用,她還有他呢!
“蠢!”楚千塵又送了他一個蠢字,覺得自己彈他額心都是便宜他了。
她抬手輕拍了下他的頭頂,這輕輕巧巧的動作由她做來,就帶著一股子率性,像是那山林間恣意綻放的野蘭。
她在心裡琢磨著,是不是把這缺心眼的傻小子丟給心眼太多的蘇慕白教教呢。
男人的頭拍不得的!楚雲逸心頭不由浮現出那句楚雲沐成天念叨的話。
楚千塵的指節輕叩了兩下,又問:“楚千凰怎麼會知道丹爐會炸?”
“……”楚雲逸也不知道,搖了搖頭,咽了咽口水,總覺得好像周圍變得有些冷了。
他手心開始出汗,簡直要給他姐跪了。
他半點不敢隱瞞,訥訥道:“大姐隻是跟我說,她在宮裡聽說皇上會去元清觀看丹藥出爐,讓我想辦法跟著一塊兒去。”
“她說,當天元清觀裡可能會出事,叮囑我見機行事。”
楚千凰說得含糊不清,楚雲逸之後也想過元清觀到底會出什麼事,甚至懷疑過是不是有人要刺殺皇帝,楚千凰恰好聽到了主使者的密談。
刺殺皇帝等於是謀反,那可是大罪,就算楚千凰聽到了,不敢亂說,也是正常的,畢竟口說無憑。
楚雲逸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昨天也一直留意皇帝身邊的人,不想,最後竟然是丹爐炸了……
他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些不可置信。
腦子裡突然就浮現了另一個可能性,丹爐會爆炸該不會是人為導致的吧?
難道是楚千凰?
不可能吧。
楚雲逸立刻就否決了這個可能性,覺得這個猜測太過荒唐,楚千凰昨日根本就沒有去元清觀。
楚千塵再問道:“還有呢?”
“……”楚雲逸正要答,忽然間就醒過神來,慢一拍地發現他竟然被她給詐了。
原本她什麼也不知道,她是在套自己的話。
“你……你詐我?!”楚雲逸覺得人與人之間簡直就沒有一點信任了。
楚千塵眼裡又閃現一絲絲笑意,沒否認,反而借機訓誡道:“詐你怎麼了?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兵無常形,以詭詐為道。你不是要當大將軍的嗎?”
“……”楚雲逸想說明明把什麼要當大將軍的口號掛在嘴上的人是楚雲沐,可偏偏他又不能否認這句話。
他進國子監讀武科,是為了將來從軍。
他想上戰場,想像宸王一樣馳騁疆場,既護衛一方百姓,也能建功立業。
男兒當如是。
楚雲逸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眸子裡寫著勃勃的雄心與壯誌,可當他與楚千塵四目相對時,他就像是被澆了一桶涼水似的,又變得慫了。
“三天前,昭表哥去了國子監,我就去找他幫忙,讓他帶我一起去元清觀。昭表哥以為我想湊熱鬨,就答應了。”
幾個皇子都時常去國子監聽課,這是皇帝表示對國子監的重視,也同時讓那些勳貴子弟對國子監趨之若鶩,想借機親近皇子們。
昨天除了楚雲逸外,也有彆的宗室勳貴的公子跟著其他皇子一起去了元清觀。
“昨天一早,我們巳初就到了元清觀,先陪皇上去賞了楓。據說,丹爐開爐是要算吉時的,玄淨道長算出的開爐吉時是午時一刻。”
“玄淨道長要提前一個時辰開壇做法,讓兩個道童把丹爐從煉丹房搬了出來,他們放下丹爐時,幾塊炭火從爐子下方掉出來,然後丹爐就炸了……”
“我就朝皇上撲了過去……”
楚千塵靜靜地聽他說完,不由感慨:這小子真得是年少氣盛。
“當時,你怕嗎?”楚千塵輕聲問道。
楚雲逸不禁想起了當時的一幕幕。
當丹爐炸開的那一瞬,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憑本能行事,朝皇帝撲了過去,以身體護住皇帝。當下,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直到身上傳來一陣劇痛,才略略地回過神來,聽到了周圍眾人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也就那短暫的一瞬間而已,之後,他的意識就被黑暗吞噬了……
那一刻,他懷疑自己會死,心裡其實也是有點怕的。
不過,就算他再怕,也不能告訴楚千塵,不然會被笑話的。
楚雲逸心裡是這麼想的,可話從嘴裡說出來,就變成了:
“就算怕,也必須得不怕。”
話出口後,楚雲逸就後悔了,覺得自己說得那叫什麼話,簡直跟撒嬌似的。
他都這麼大人了,居然還跟姐姐撒嬌!
楚千塵深深地凝視著楚雲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