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車夫揮動著馬鞭,驅趕著馬車沿著街道往前駛著,很快就把宸王府遠遠地拋在了後方。
“姨娘,您怎麼會在這裡?”楚千凰給薑姨娘倒了杯溫水,送到她手中。
薑姨娘哪裡有心情喝水,剛接過杯子就放下了,小聲說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
過去這二十幾年一向養尊處優的她,還從未這麼辛苦過,哪怕是當初父母雙亡的時候。
現在她每天在浣衣坊忙得像陀螺似的,從早到晚都有洗之不儘的衣裳,一天也睡不上幾個時辰,每天除了吃飯、睡覺與洗漱外,其它的時間都在洗衣,曬衣,日子過得艱難極了。
辛苦了這麼些日子後,她瘦了一大圈,臉色也變得蠟黃了起來,曾經如蔥白般的手指現在粗糙得仿佛用砂紙磨過似的,連指節都變得突出了。
這才短短一個多月,薑姨娘就憔悴不堪,像是一下子就蒼老了好幾歲,各中苦楚唯有她自己知道。
她咽下了滿嘴的苦澀,沒有抱怨,雙手急切地抓住了楚千凰的一隻手,關切地問道:“凰姐兒,你見到了逸哥兒沒有?”
她的聲音沙啞,眼眶中含滿了淚水。
三司會審的事鬨得很大,判決下後,不過半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也傳到了薑姨娘隸屬的浣衣坊。
因為事關楚家,薑姨娘自是多關注了幾分,四處打聽,而這浣衣坊中都是婦人,愛打聽,也好口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事情湊了個七分真,三分虛。
楚令霄被判了流徒,楚雲逸因為救駕而受了重傷。
聞訊時,薑姨娘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她本來希望楚令霄從西北回京後,可以把她從浣衣坊接回侯府的,不想,楚令霄非但沒立功,還犯下了大罪,連爵位都丟了。
更讓薑姨娘擔心的是楚雲逸受傷的事。
兒子是她的命。
她心急如焚,就設法賄賂浣衣坊的婆子,偷溜了出來。
方才她先回了一趟侯府,從侯府的下人口中打聽到楚雲逸在宸王府,就又匆匆趕來了,恰好看到抱琴等在王府外。
她知道憑借自己肯定進不了王府,知道楚千凰已經進去了,就乾脆在躲進馬車裡等著她。
在薑姨娘殷切灼熱的目光中,楚千凰搖了搖頭,如實答道:“我沒見到逸哥兒。”
薑姨娘的雙眸微張,認定了一定是楚千塵拒絕讓楚千凰見楚雲逸。
她下意識地把楚千凰的手握得更緊了,憂心忡忡地說道:“凰姐兒,我很擔心逸哥兒,你祖母怎麼會讓塵姐兒把他給接走呢?”
“從小,塵姐兒和逸哥兒就不親近,兩人一向說不上什麼話,也不知道她會怎麼對逸哥兒……”
“逸哥兒從小就和你親近,可現在塵姐兒都不讓你見他……”
“我聽說,逸哥兒傷得不輕,也不知道塵姐兒有沒有給他請太醫……我隻要想到逸哥兒,心就覺得像被揪住似的疼。”
薑姨娘的眼眶紅了起來,拿出帕子抹了抹眼睛,滿臉疲色,手足無措。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在擔心楚雲逸的安危,一片慈母之心。
見薑姨娘一臉焦急,眼圈發紅,楚千凰心裡也有幾分於心不忍。
薑姨娘肯定是錯了,無論調換兩個孩子的事,是不是她親自所為,她都算是楚令霄的幫凶,是從犯。
薑姨娘對不起楚千塵,也對不起沈氏。
在這件事上,沈氏是受害者。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追根究底,薑姨娘之所以會犯下這件錯事,也是因為當年沈氏先奪人所愛,插足到了楚令霄與薑姨娘之間,才會有了後麵的的事。
薑姨娘不過是一個隨波逐流的弱女子,在這個時代,她根本就沒彆的選擇,隻能退居為妾,也難怪她當年一時激憤記恨沈氏,這才犯下大錯。
薑姨娘錯了,現在的她也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了代價。
說到底,過去這十幾年,她除了冷著楚千塵,也沒對她做過什麼。
楚千凰心裡有些唏噓,反握住薑姨娘的手,柔聲安慰道:“姨娘,我知道你擔心逸哥兒,但這個時候,沒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若是楚雲逸真的救不回來,那麼楚千塵也沒道理留著他的屍體,應該儘快送回侯府發喪才是,所以楚千凰覺得楚雲逸現在就算沒度過危險期,至少應該比昨天好多了。
楚千凰越想越覺得是這裡理,繼續寬慰薑姨娘:“二妹妹是一片好意,王府的靈丹妙藥肯定要比咱們府裡頭多,想請太醫與大夫也更方便。”
然而,對薑姨娘來說,楚千凰無論說再多了,那都是猜測而已,這種安慰實在是太單薄了,也太空乏了。
薑姨娘想親眼看到兒子,想楚雲逸能親口跟她說句話……哪怕是讓楚千凰或者太夫人替她去親眼看看也好。
可是,聽說連太夫人都進不了宸王府的門。
薑姨娘想著在浣衣坊打聽到的事,柳眉皺得更緊了。
馬車往右拐去,薑姨娘的身子因此微微搖晃了一下,顯得愈發纖弱。
她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依舊愁眉不展,遲疑道:“凰姐兒,塵姐兒是我養大的,到現在,她還在怨著我,她的心思太重了……”
“還是把逸哥兒接回侯府吧。逸哥兒姓楚,一直在宸王府叨擾也不合適。”
“你父親出了這種事,你祖母最近心煩意亂,顧不上其它,才一時被塵姐兒哄了去。現在案子也判了,塵埃落定,也該接逸哥兒回府了。宸王府請的大夫若是好,最多我們多出點銀子便是。”
薑姨娘委婉地勸楚千凰回去哄哄太夫人,讓她把楚雲逸和大夫都接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