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她就拭目以待吧。
希望這袁之彤不要讓她失望。
楚千凰走了,袁之彤很快也轉過了身,客客氣氣地請小昌公公帶她去找三公主。
今天女賓更衣的地方就在了距離暢音閣不到一盞茶路程的桂馥齋。
三公主安樂還在桂馥齋裡,她已經去過淨房了,隨侍的兩個大宮女仔細地給她整理了衣裳,打算幫她重新配一個新的香囊。
安樂挑挑撿撿,哪個香囊都不喜歡。
“我不喜歡這個,也不喜歡那個。”安樂一撇頭,噘了噘小嘴。
袁之彤款款地走到了近前,對著安樂屈膝行禮:“三公主殿下,楚大姑娘已經出宮了,以後臣女是殿下的新伴讀。”
“凰姐姐不當我的伴讀了?”安樂瞪大了眼,一下子沒心情挑香囊了。
沒了凰姐姐,她以後在宮裡豈不是就更無聊了。
“嗯。”袁之彤隻當沒看到,點了下頭。
她順手取下了自己腰上的一個葫蘆形的香囊,“殿下,這個香囊如何?臣女看這鸚鵡繡得靈動可愛。”
袁之彤打聽過,三公主養了一隻會學舌的鸚鵡。
“這個可愛!”安樂總算展顏,笑容燦爛,天真無邪,兩個大宮女也鬆了口氣。
哄好了三公主,袁之彤就和她一起去了禦花園的賞花宴。
今日是皇後辦的賞花宴,就算皇後隻是拿這個來做幌子,但好歹是“賞花宴”,皇後還是讓人弄了不少當季的花,比如菊花、四季海棠、紫荊花、建蘭、寒蘭、紅花石斛等等,十月雖然不是山茶的盛花期,但也有一些山茶花陸續開放,那些開花的山茶盆景也被內侍們搬了過來。
一眼望去,群花堆砌在禦花園的湖邊,也勉強算是一片姹紫嫣紅。
微風習習,花香隨風飄散開去,沁人心脾。
當安樂和袁之彤抵達的時候,楚千塵已經伴著殷太後在湖畔的水閣裡坐下了,皇後陪在太後的另一邊。
還有一些王妃也坐在水閣裡,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品茗說話。
至於那些年輕的貴女們就坐不住了,有的在附近地亭子裡喂魚,有的在聆聽樂伎彈琴,有的在賞花作畫,還有的聚在一起玩投壺。
地麵上擺了十來個雙耳鐵壺,周圍此起彼伏地響出“咚咚”的落矢聲。
安樂才剛到,就被順王府的常寧郡主叫去玩投壺了:“安樂,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好缺一人呢。”
皇後看著水閣外的安樂,含笑對殷太後道:“母後,您看安樂這孩子就是貪玩,都十三歲的人了,還靜不下心。”
“這孩子特彆喜歡九弟妹,總是喊這塵姐姐,本宮說了好幾遍是九皇嬸,她還總叫錯。”
水閣外的安樂接過了常寧郡主遞來的竹矢,隨手就把手裡的竹矢拋了出去。
竹矢利落地正中壺口,引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常寧郡主、袁之彤等人圍著安樂為她鼓掌,正值芳華的少女們笑容燦***這周圍的群花還要嬌豔動人。
殷太後不喜皇後,但對三公主沒什麼惡感,笑了笑,“安樂這孩子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
皇後觀察著殷太後的臉色,接著道:“安樂這孩子跟她哥哥一樣,是個心直口快,喜惡分明的。太子總說九皇弟是國之棟梁……”
皇後點到為止地歎了口氣,眸光幽幽閃了一下。
自今上登基後,皇後再沒有這樣做小伏低過,不,就算是今上基登前,殷太後是繼後,皇後是元後的兒媳,對殷太後也並不恭敬,頂多就是逢初一、十五去殷太後那裡請個安,做做樣子,隻因為皇後有太子作為她的倚仗,過去這十幾年來才能在後宮過得逍遙自在,目空一切。
可現在皇帝有了廢太子之心,皇後也慌了。
她剛才說這些話都是幫太子在殷太後與楚千塵跟前示好,也確實,太子如今被皇帝所厭棄,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顧玦。
殷太後對於皇後的意圖心知肚明,但笑不語。
皇後見殷太後不接話,心裡有些氣悶,卻又不敢表露在外。
皇帝有了廢太子之心,她不能聽之任之,不得不有所作為。
她和娘家的父兄仔細商議過了,事到如今,唯一能幫扶太子的人就是宸王了。
宸王和皇帝之間素來不和,從皇帝登基前,到現在都是如此,而且兄弟之間的關係還每況愈下,說是劍拔弩張也不為過。
但是皇帝根本壓不下宸王,反而被宸王所壓製,宸王既然從北地回了京城,那麼說明他為著君臣的名份也不至於會搶這個皇位。
對於宸王來說,支持一個對他友善的下一任君王更好。
相對地,隻要有宸王的支持,皇帝也廢不了太子。
太子與宸王合作,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相得益彰。
皇後的眼眸中閃著勢在必得的冷芒。
這些年,她一直當著賢後,從不去刻意打壓針對後宮的嬪妃與皇子們,太子也是為了朝廷鞠躬儘瘁,結果皇帝的心裡根本不記她與太子的好,一再打壓太子。
太子是個仁厚孝順的,就算被皇帝罰跪太廟,也沒說皇帝一句不是。
可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旁人奪走屬於太子的一切!
所以,皇後特意安排了這場賞花宴,為的也不僅僅是宴請太後與宸王妃,還打算借著這次的賞花宴對其他高門勳貴釋出善意。
殷太後對於皇後心裡的彎彎繞繞心知肚明,也不耐煩應酬皇後,隨口就把人給打發了:“皇後,今日賓客眾多,你不必陪著哀家。”
皇後從善如流地起了身:“母後,那兒媳就先失陪了。”
皇後也正想著跟彆的命婦們說說話,就走了。
殷太後知道楚千塵是因為陪著自己才哪裡也不去,就拉著小丫頭起了身。
“走,我們賞花去。”
殷太後一邊走,一邊朝不遠處的皇後看了一眼,皇後在禮親王妃、睿親王妃身旁坐下了。
殷太後優雅地撫了下衣袖,似笑非笑道:“皇後也太心急了,太子現在還地位穩固,犯得著她這樣嗎。”
“母後說得是。”楚千塵微微地笑,巴掌大的小臉上,溢出一對淺淺的梨渦,眸子裡似乎有霞光蕩漾。
楚千塵不是在討殷太後歡心才這麼說,她是真的這麼認為。
太子是先帝冊封的太孫,是皇帝的嫡長子。
就算是皇帝現在給太子安了個不孝之名想要拿捏太子,依然不是皇帝一句話就能把他廢了的,上一世,太子重傷致殘,才讓皇帝有了第一次廢儲的機會。
而現在,還遠不到時候。
她可以確信,如果現在皇帝敢說廢太子,就會有一群先帝留下的老臣跪在養心殿內跪諫。
說話間,婆媳倆走到一株寒蘭前停下,一朵朵紫色的花朵綻放在葉間,葉姿優雅俊秀,花香清雅醇和。
兩人站立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正在湖畔投壺的幾個少女,隻見袁之彤抬臂擲出了手上的竹矢。
她太過用力,竹矢“嗖”地從壺口上飛過,“撲通”一聲射入湖中中,濺起不少水花。
湖麵上四肢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波光粼粼。
“太用力了。”楚千塵隨口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說誰。
誰都知道皇後今天的賞花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大家也都在觀察皇後的一舉一動。
從前,皇後一直高高在上,可現在姿態一下子放得這麼低,這做派說是天壤之彆也不為過,如此,隻會引來有心人的胡思亂想。
本來,太子這件事再過個幾天,皇帝氣消了,太子重回朝堂,大家也就該遺忘了,可現在,皇後這番狗急亂跳牆,反而會讓各府的人以為太子真的要地位不保了,所以皇後才這麼著急地拉攏各府。
皇後這樣隻會弄巧成拙,反倒是會害了太子。
皇後今天根本就是出了一個下下策的昏招。
殷太後唏噓道:“皇後過去這些年太順遂了,有點事就失了分寸,絲毫沒有身為國母的作派。靜樂長公主被欺負到頭上不聞不問,倒為了一點沒影的事,瞎折騰。”
殷太後看著皇後的眼神疏離淡漠,帶著事不關己的超然。
楚千塵:“靜樂長公主?”
“靜樂長公主和駙馬起了些爭執,被駙馬甩了一鞭子,”殷太後道,“聽說,似乎是因為駙馬要納了表妹吧。”
“哀家也就是剛剛在聽戲的時候,恰好聽了一耳朵,說什麼‘醉打金枝’的。”
殷太後一邊說,一邊信手拈了朵紫紅色的寒蘭下來,她把那朵寒蘭對著楚千塵比了比,親自幫她戴到了鬢角,滿意地笑了笑,還問何嬤嬤道:“怎麼樣?”
何嬤嬤笑眯眯地說道:“太後娘娘的眼光好,這花真配王妃,人比花嬌。”
殷太後被逗樂,笑容洋溢,比之對著皇後時,神情舉止要輕快多了。
楚千塵挑了挑眉梢。
但凡尚了公主的駙馬有得必有失,這位駙馬爺又是納表妹,又是“醉打金枝”的,是覺得活著不好嗎?
前方又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在為安樂和常寧郡主叫好。
大部分貴女們已經被淘汰了,隻剩安樂和常寧郡主正在決戰。
小姑娘們聚在一起就自有一股青春蓬勃的朝氣。
殷太後看看她們,又看看兒媳,“阿玦說你射箭很厲害,投壺想必也不差吧,你去跟她們玩玩吧。”
殷太後覺得兒媳一直陪著自己也委實是無聊,她一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就該和同齡人多玩玩,不必這麼沉穩。
楚千塵微微一笑,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投壺確實很厲害的……以後我和王爺比給您看,但您得讓王爺讓我三矢才行!”
“不過嘛……”她歪了歪小臉,煞有其事地說道,“我是長輩,就不欺負安樂她們了。”
三公主她們投壺的技術是還不錯,但是跟她相比,真的沒法比,她還是不去欺負小孩兒了。
楚千塵是真心實意的,可是看在殷太後眼裡,她一個小丫頭端著長輩的架勢,委實是逗人。
殷太後又被逗笑了,還想說什麼,何嬤嬤忽然稟道:“太後娘娘,貴妃娘娘來了。”
殷太後與楚千塵都順著何嬤嬤的視線望了過去。
幾丈外,著一襲海棠紅褙子、頭戴九翟四鳳冠的楚貴妃款款走來。珠冠上的四鳳釵嘴銜長珠結,她走動時,幾串長珠結微微搖曳,襯得她豔麗的麵龐越發奪目。
楚貴妃在容貌上明顯要比皇後豔了五分,往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她此刻有種意氣風發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