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就好。”楚千塵隨口道,眸光清冷,神態平靜。
她自認是一個性情涼薄的人。
也不對。
也許前世十四歲以前的她是一個溫溫柔柔的小姑娘吧?
想起那段距今已經十分遙遠的時光,楚千塵的眼神微微恍惚了一下。
她已經快要忘了前世十四歲以前的她是個怎麼樣的人了,好像是很軟弱,很卑微,很容易悲春傷秋……
自從前世被楚家驅逐後,她就已經變了,不再是從前的她了,等到王爺死後,她的心就冷了,徹底地變成了一個冷心冷情的人。
上一世,師父林邈就曾說過,她能成為一位神醫,但成為不了一個好大夫。
她知道師父藏了半句話沒說,她沒有一顆“醫者父母心”的仁心。
楚千塵並不在意師父怎麼評價她,也不在意外人怎麼想她,反正她是個很自私的人,當初她學醫本來就是為了王爺,否則,她也根本不會去學醫。
這麼說來,所有被她救治過的人都該感激王爺才是,這些功德也該記在王爺的身上,是不是?
楚千塵一邊想,一邊就朝顧玦看了過去,目光灼灼,比那黎明冉冉升起的啟明星還要璀璨,還要明亮。
然後,她就覺得眼前一暗。
她的雙眼被人用手捂住了。
楚千塵:“……”
琥珀:“……”
江沅:“……”
楚千塵乖乖地一動不動。
琥珀覺得自己又被喂了一嘴的糖,默默地偏開了視線。
少頃,楚千塵的眼前才又亮了起來,顧玦移開了他的手。
楚千塵的眼睛還有些不適應光亮,漂亮的鳳眼眨巴眨巴,迎上他狹長深邃的眸子,似乎在問他為什麼要蒙她的眼呢。
顧玦的眼眸沉靜如海,不答反問:“要去看看七娘嗎?”
“晚點我讓琥珀再去一趟吧,我就不去了。”楚千塵搖了搖頭,嘲諷地嘀咕了一句,“堂堂一國君主,怎麼就能這麼小家子氣呢。”
早在上一世,楚千塵就知道大齊的這位皇帝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也就隨口也說罷了。皇帝他不就是防著宸王府串聯彆府嗎?!
顧玦安撫地拍了拍楚千塵的肩膀,然後對著驚風招了招手,吩咐道:“你去讓鄭院判查查靖郡王府有沒有請過太醫,拿一份惠安縣主的脈案來。”
鄭院判是宸王府的人。
院判在太醫院是第二把手,僅次於院使,調個脈案輕而易舉。
驚風去了,顧玦拉著楚千塵起了身,給她披上了鬥篷。
兩人手拉著手往行宮方向走去,閒庭信步。
兩人攜手回了紫宸宮。
屋裡燒了兩個炭火盆,暖烘烘的,楚千塵一進到溫暖的地方,就開始犯懶,一邊打哈欠,一邊懶懶地靠在軟乎乎的大迎枕上。
她才剛坐下,顧之顏的脈案就經由江沅送到了她的手中。
當然,這份脈案並非王太醫手書的那份,而是經人重新謄抄來的。
楚千塵托著下巴,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顧之顏的脈案。
從脈案來看,隻是小兒發燒、食欲不振而已,其它也沒有什麼特彆的。
這脈案寫得一目了然,楚千塵看完後,就遞給了顧玦。
顧玦也掃了一眼脈案,吩咐江沅道:“讓鄭院判親自去診個脈。”
江沅就應聲退下了。
楚千塵盯著顧玦,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她很高興,便也直接表達了她的愉悅:“王爺,你真好!”
她最最喜歡王爺了。
想著,楚千塵的眼睛又亮了起來,灼熱明亮得讓顧玦幾乎無法直視。
他的右手動了動,忍不住又想去蒙她的眼。
這丫頭啊,總是讓他覺得吃不消。
顧玦在心裡歎息,薄唇卻是翹了起來,笑意如湖麵的漣漪般淺淺蕩漾著。
就在這時,驚風拿著一支細細的竹管進來了,稟說:“王爺,京城那邊剛來了飛鴿傳書。”
這個獵宮是皇帝的行宮,整個行宮周圍全都在禁軍的眼皮底下的,所以這封飛鴿傳書並不是從宸王府直接送到行宮,而是先送去了宸王府在附近的鎮子裡的據點,然後由據點的人再轉交到這裡。
顧玦從那火漆封好的竹管中取出了一張卷成細長條的絹紙,慢條斯理地將之展開。
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這張絹紙可比那份寥寥數字的脈案上要複雜多了,密密麻麻地寫了大半頁紙。
顧玦的唇角幾不可見地勾了一下,道:“京城那邊有‘動靜’了。”
他說得含糊不清,沒頭沒尾,可楚千塵卻知道他在說什麼,好奇地捏著他的袖口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她就差把“看熱鬨不嫌事大”寫在了臉上。
顧玦就把那封飛鴿傳書遞給了她。
楚千塵沒接信紙,扯著顧玦的袖口撒嬌地晃了晃,等他告訴她經過。
信有什麼好看的,她喜歡聽他說話。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如同月光下流淌的清泉,很清澈,很沉靜,很好聽……偏偏他平日裡總不愛說話,所以楚千塵總喜歡變著法子地逗他多說幾句。
她笑得嬌嬌的,甜甜的,帶著討好與期待,令人不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