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顧錦好不容易把顧之顏給找了回來,梅氏卻被郡王太妃給藏了起來,說穿了,郡王太妃留著梅氏就為了時時給他們夫妻添堵。
但是,郡王太妃是“母”,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但凡有半點不敬,就是一個不孝大罪。
顧錦恨極郡王太妃母子幾個,也怨自己沒用,是他護不住自己的女兒,讓女兒遭了無妄之災。
現在的他隻想照顧好他的妻女,為人夫,為人父,他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遑論其他。
屋子裡靜了下來,隻聽到窗外的風聲不止,夾著細雨聲,雨水打在窗戶、枝頭、屋簷上,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
楚千塵抿了口熱茶,問了:“姨父,姨母,七娘去年到底經曆過什麼?”
這是繼上半年在濟世堂那次後,楚千塵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
“……”沈菀麵色微僵,眼神中露出痛苦之色,此外,還有遲疑、煎熬、酸澀、心疼。
楚千塵又道:“既然要治,就好好治吧。”
楚千塵點到為止。
她從來不喜歡強買強賣,一切隨緣。
若是他們還是不願意說的話,那麼,楚千塵心裡也有數了,她隻需要治好顧之顏反複發燒的病症就行了。
其它的,她無能為力,也不想去強人所難。
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
“阿菀。”顧錦握住了沈菀的手,緊緊地。
暖閣裡溫暖如春,沈菀的手卻是冰冰涼的,顧錦乾燥溫暖的掌心將她的手牢牢地貼住、包覆。
沈菀的眼眸閃爍不已,眼裡寫滿了掙紮與糾結。
她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再次投向了楚千塵,那堅定的眼神似是下了某種決心。
她緩緩道:“事情發生在去年中秋燈會,那個夜晚,我和王爺約好了帶七娘去看燈會,因為王爺有差事,所以我就先帶著七娘去了燈會。本來我們是約好了酉時在雲庭閣大門口會和的,可是到了時間,王爺也沒出現。”
“後來我那個三弟妹丫鬟跑來跟我說,三弟與三弟妹在雲庭閣裡吵起來了,讓我去看看。我怕他們打鬨驚嚇到七娘,就把七娘和乳娘她們留下,自己進去了。”
沈菀的聲音既酸澀又後悔。
若非因為那天雲庭閣裡有不少宗室勳貴,她怕顧老三夫婦倆鬨得太難看丟了郡王府的臉,她也不想管他們的閒事,更不會給了惡人可乘之機。
“我進了雲庭閣後不久,梅氏的哥哥趁著燈會街上的人多,把七娘拐走了。”
“其實,她哥哥本意是想找郡王府勒索一筆銀錢的,但梅氏恨我,想要報複我,所以就把七娘賣到了……滿春樓。”
最後這三個字沈菀說得無比艱難,她沒有細說滿春樓是什麼地方,但在場的其他人都能猜到這肯定是什麼青樓楚館之地。
這也是當初沈菀在濟世堂之所以對楚千塵難以啟齒的地方。
她不可能告訴一個來曆不明的陌生人她的女兒曾經被賣到過青樓。
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顧之顏的一輩子就毀了。
沈菀握緊了雙拳,繼續往下說:“等我們的人找到七娘已經是兩天後了,當時七娘的臉上就多了一條疤,身上其它地方也有很多棍棒責打過的傷痕,左臂的骨頭被打斷了……”
“滿春樓的人避重就輕,隻說老鴇看七娘年紀小,還不能……就把她先丟去廚房當粗使丫頭,廚房的婆子嫌七娘不會乾活,就時常責打七娘,七娘的臉應該也是這麼打傷的。”
“找回七娘後,我也試著問過她,可是七娘一個字也不肯說……”
沈菀也巴不得顧之顏徹底忘記在滿春樓的那段回憶,可是看顧之顏夜裡時常夢魘不斷,沈菀心知她從來沒有忘記過。
沈菀又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才把眼眶中的淚意給壓了回去,聲音沙啞,“七娘那之後就性情大變,從前很活潑的一個人,變得很內向,很膽小,不願意外出,總是一個人把自己抱成一團,縮在桌子底下,也不再說話。”
“大夫說她得了失神症……”
沈菀哽咽了,身子又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胸膛更是起伏不已。
事後,梅氏下落不明,其他涉及到這個案子裡的人也死了不少,可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平息沈菀的心頭之恨。
她好好的一個女兒在一群人的私心之下被害成了這樣,她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原諒顧錦、郡王府的人和梅氏。
沈菀說完之後,就垂下臉,移開了視線,徑自整理、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暖閣中寂靜無聲。
包括在場的穆國公夫婦以及沈氏也是第一次聽她說得這麼詳細,從前他們也隻是知道個大概而已。
穆國公夫婦彼此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既然知道顧錦與沈菀夫婦倆已經下了決定,也沒有再勸。
老夫婦倆也看透了,以這兩孩子的性格是製服不了郡王府那些魑魅魍魎的,可以想象的是,等將來沈菀再懷上孩子,郡王府怕又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沈菀可再也折騰不起了。
也好,他們把沈菀嫁給顧錦,本來也不是求大富大貴,小兩口能夠過得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已經是他們為人長輩的對他們最大的期許了。
穆國公從沈菀不禁聯想到了長女沈芷身上,在心裡幽幽歎著氣。
以皇帝的為人,靖郡王府爵位交迭的事應該很快就會有個結論的。穆國公已經猜到了這件事的結局。
接下來就隻剩下楚千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