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故意勸了一句:“王妃息怒,誰家沒個喜歡攀關係的遠親。”
楊太妃的臉色頓時又轉成了血紅色。
楚千塵本就懶得理睬楊太妃,說完這幾句後,就直接越過對方走人了。
“……”楊太妃氣得頭頂冒火,白細的手指緊攥著帕子。
她在楊家是嫡女,嫁進郡王府後,就當了十幾年郡王妃,直到老郡王爺過世,就順理成章地榮升郡王太妃。
這大半輩子最大的挫折,一是娘家家道中落,二是親兒子沒能繼承郡王爵位,此外,日子順風順水的。
楊太妃帶來的老嬤嬤連忙給主子順氣,寬慰道:“太妃莫要動氣,為了這等黃毛丫頭,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來日方長,您且看著……”她以後是什麼下場!
這裡是穆國公府,老嬤嬤也不好把後麵半句說出口,但是楊太妃已經領會了,冷笑連連,臉色依舊難看至極。
另一頭,楚千塵已經走出了這條遊廊,琥珀回頭朝楊太妃的背影看了一眼,小聲道:“這楊太妃也太氣人了。”琥珀算是知道沈菀在郡王府的日子過得有多憋屈了,一個“孝”字足以壓死人。
走在最前麵引路的韓嬤嬤也是點頭。
她服侍穆國公夫人這麼多年,對於楊太妃這老虔婆做的那些糟心事,知道得七七八八。
楚千塵冷冷地一笑,“以這位太妃的脾氣,姨母想好好分家怕是也不容易。”
“江沅,你去跟姨母傳句話,就說,若是想要分家的話,不如趁著爵位還沒辭的時候,跟太妃先‘說定’了。”
楚千塵下白微抬,望著正院的方向。
一直默然不語的江沅上前了一步,韓嬤嬤愣了一下,仿佛此時此刻才意識到她的存在,驚歎地看著江沅三兩下地越過庭院的花叢與池塘,就跑到了另一頭。
她的腳程明顯要比從遊廊兜圈子走的楊太妃要快多了。
江沅趕在楊太妃之前,又回了正院一趟,把楚千塵的話一字不差地帶到了。
沈菀:“……”
穆國公夫人:“……”
沈菀笑出了聲,笑如春風,一下子就變得容光煥發,撫掌道:“塵姐兒這個主意好!”
“娘,您說是不是?”
她轉頭看向了穆國公夫人,笑容嬌俏。
之前,她隻想著讓丈夫快點辭了爵,然後快點分家。第一件事不難,第二件事也許會有點麻煩,她多少擔心楊太妃不會輕易答應分家。
從來就是一根筋到底的沈菀完全沒想過這件事還能另辟蹊徑。
對付像楊太妃母子這種不要臉的小人,就該用這種方法來拿捏他們。
“應該能行!”穆國公夫人也是笑。
這幾天穆國公夫人被這一連串的事弄得心慌意亂,既擔心顧之顏的病,又怕顧錦將來會後悔辭爵的事,倒是沒想到這茬。
不錯,現在籌碼還在女兒女婿這邊,他們完全可以以此為條件來和楊太妃談分家的事,楊太妃十有八九會同意,她對這爵位已經心心念念地想了那麼多年了。
“跟你們王妃說,我知道了。”沈菀笑容滿麵對江沅道。
沈菀早就想分家了。
這一府的魑魅魍魎,做出來的那些事簡直就不是人乾的,她多待一天都覺得惡心,隻想與楊太妃、顧銘他們撇清關係,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沈菀的瞳孔如寶石般閃閃發亮,此刻的她對未來充滿了憧憬與期待,就像是被奴役許久的人終於忍受不住壓迫,揭竿而起了。
江沅傳完話就退下了,走出暖閣後,在堂屋與剛剛抵達的楊太妃交錯而過。
江沅相貌普通,一旦她收斂了周身的氣息,根本就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楊太妃也隻以為這是一個國公府的小丫鬟而已。
“太妃這邊請。”
大丫鬟在前頭帶路,領著楊太妃進了暖閣。
門簾落下後,擋住了外麵窺探的視線。
那道繡著紅梅的門簾輕輕地搖晃著,發出輕微的聲響。
外麵寒風呼嘯,陰雲重重,眼看著似乎又有一場大雪要來臨了。
朝中的一雙雙眼睛全都盯著靖郡王府,畢竟大齊百年以來,辭爵這種事在宗室裡從來不曾有過的。
禮親王那天被楊太妃氣到,原來是不想管這件事,可是這段日子不少人來找他打探這件事。聽多了外麵那些個流言,禮親王對顧錦更同情了,念著父祖輩的情分,他又勸了顧錦幾次,可顧錦意誌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臘月初一,在靖郡王顧錦又一次在早朝上當眾提出辭爵時,皇帝陰沉著臉應了。
沒了爵位、沒了差事的顧錦當然不適合繼續留在早朝,他鄭重地對著皇帝行了禮後,就退出了金鑾殿。
邁出高高的門檻,顧錦停在了屋簷下。
他仰起頭,用手掌用力地抹了一把臉,然後深吸一口氣。
外麵冰冷的空氣鑽入他的鼻腔與肺部,顧錦精神一振,覺得這空氣無比的好。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回去告訴妻子這個好消息了。
女兒的病在一天天地好起來,他的爵位也順利地辭了,現在隻剩下分家的事了。
日子會一點點地好起來的。
顧錦大跨步地往前走去,神清氣爽,步履帶風。
他沒有立刻出宮,而是等在了太和門那裡,這一等,就是足足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中,周圍來來去去的宮人不少,都對著如一尊石雕般的顧錦投以異樣的目光,或打量,或唏噓,或好奇,或同情……
而顧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渾然不覺,隻是目光灼灼地望著金鑾殿的方向。
一個時辰後,早朝結束了,眾臣都三三兩兩地從金鑾殿裡出來了,其中也包括了禮親王,顧錦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臉上堆滿了笑。
“伯父。”
顧錦對著禮親王揖了揖手,但他的禮隻行了一半,就尷尬地僵在了那裡,禮親王現在看到顧錦就覺得不爽,吹胡子瞪眼,抬步從他身邊走過。
“伯父留步。”顧錦嬉皮笑臉地喚道,追了上去,他的臉簡直笑成了一朵花,“伯父,小侄有一事相求。”
“我家打算分家了,太妃也同意了,若是伯父今天沒事,我就跟伯父您府上坐坐吧。”
他這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想讓禮親王幫著操持一二。
禮親王如何聽不懂顧錦的意思,對著他翻了一記白眼,也不說話,繼續往宮門方向走。
顧錦還是笑嘻嘻的,厚臉皮跟在禮親王身邊,隻落後半步,道:“伯父,小侄可就指望伯父您了。”
“小侄是知道的,伯父您一向心疼小侄,小時候小侄一次調皮,差點被父王打死了,還是伯父您幫著求情,小侄才撿回一條命。”
“伯父,您就是小侄的再生父母啊。”
“……”
就是禮親王不應聲,顧錦一個人嘰嘰喳喳地也能往下說,一點也不尷尬。
這一天,京城又下起了一場鵝毛大雪。
顧錦辭爵的事就像這場大雪般傳遍了京城,不僅在宗室和勳貴裡掀起了一點小波瀾,就連民間也聽說了,從普通百姓到那些讀書人。
明年有春闈,從秋天開始,京城裡就陸陸續續地來了不少學子,那些茶館就成了這些學子常去的地方,難免議論下現今的時事。
“哪有人放著好好的郡王爺不當,非要辭爵的,我看這其中必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這倒也未必是件壞事。依我看,這些個宗室勳貴都是受祖輩之福萌,大都無所建樹,無德退位是應該的!有能者居之,方才有利於社稷!”
“誠然有能者居之乃是大勢之所趨,不過人性本自私,靖郡王毅然辭爵怕是官家的意思,看來是要在明年改革宗室、勳貴了。”
“……”
茶館中的一眾學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停,各抒己見,大都覺得皇帝要改革宗室勳貴的事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眾人說得熱火朝天,沒人在意一個身著海棠紅衣裙的少女在小二的招呼下走進了茶館的大堂,然後走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楚千凰一邊走,一邊抬手壓了壓臉上的麵紗,目光看向了二樓的某間雅座。
她知道昊國使臣安達曼郡王定的雅座就在左邊樓梯口的第一間。
楚千凰優雅地踩著樓梯朝二樓上去了,步履緩慢堅定,隱隱地散發著一種勢在必得的氣勢。
她今天之所以能光明正大地出門,是因為沈菀一早來侯府接她,跟沈氏說想接她去玩,沈氏這才同意了。
楚千凰本來以為沈菀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不想沈菀今天卻換了一番說辭,說顧錦和安達曼郡王等南昊使臣相熟,他們可以給她一個機會見到昊人,至於到底能不能說服昊人就看她自己的了。
當下,楚千凰氣得臉色都變了,覺得沈菀簡直是無恥。沈菀幾天前去侯府找她索要符紙時,隻說可以讓顧錦幫她去昊國,那會兒沈菀可沒說要她自己去說服安達曼。
沈菀分明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可是眼下距離南昊人和三公主啟程已經沒幾天了,時間十分緊迫,她最好的選擇就是說服安達曼郡王幫她一把了。
隻有幾天了,她也不可能再去找去彆人幫忙了。
思緒間,楚千凰踏上了最後一階階梯,目光落在了樓梯左側的第一間雅座上。
南昊的安達曼郡王應該就在裡麵。
楚千凰的目光異常堅定。
她定了定神,抬手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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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來的太晚了,懶得分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