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玦從羅漢床上起了身,楚千塵也站了起來,本來是想幫顧玦理一理衣裳的。
不想,她才剛幫顧玦理好了衣裳的領口,右手腕就被顧玦伸指捏住了。
顧玦道:“一起去。”
楚千塵嫌天氣冷,但聽顧玦這麼說了,就乖乖地應了。
夫婦倆手牽著手去了韶華廳。
烏訶迦樓正在正廳裡等著他們,他依舊穿了一襲如白雪般的僧衣,不染纖塵,似乎比窗外的白雪還要白皙。
養了兩個多月,他的傷勢基本全好了,除了臉頰與身形還略有些清瘦外,基本恢複到了受傷前的樣子,芝蘭玉樹,仿佛隨時會乘風而去似的。
隻不過,外傷、內傷可以治,可以慢慢養,有些東西卻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的身上背負著沉重的國仇家恨,前途茫茫,足以把任何一個人壓垮,但是,烏訶迦樓的形容間總是那麼平靜。
“宸王,宸王妃。”
烏訶迦樓對著二人施了個佛禮。
三人彼此見禮後,對著一張茶案坐下了,茶案旁放了一個紅泥小爐和一個茶壺。
迦樓的隨侍清萊就站在他的身後,宛如一尊雕像,才十五歲的少年在經曆了一場浩劫之後,一下子被迫成長了許多,與從前判若兩人。
顧玦一手輕撫袖口,一手以勺將茶末放入茶盞中,動作不疾不徐。
爐上的茶壺中微微作響,水沸如魚目。
烏訶迦樓從寬大的僧袍袖口中掏出一張絹紙,將之展開後,再放在茶案上。
這是一張畫著一把長弓的圖紙。
“這張圖紙是由楚大姑娘交給了安達曼。”烏訶迦樓平靜地說道,“安達曼把這張圖給了他手下名為蘭格的一個下屬,問他能不能憑這圖紙把弓給製出來。”
“我曾對蘭格全族有過救命之恩。”
不過這件事幾乎沒什麼人知道,所以安達曼才會把蘭格帶在身邊。
顧玦微微點頭,沒有多問。烏訶迦樓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的昊國大皇子,深受先昊帝的看重,他的底子不薄,明裡暗裡都有不少人手。
顧玦放下了茶勺,改而拿起那份圖紙,細細地看著圖紙上造型奇特的大弓。
楚千塵默契地接手了後續,執起茶壺,開始把茶壺中的熱水緩緩地注入茶盞中。
以勺調膏,再以茶筅擊拂。
少頃,茶麵浮起潔白雪沫,如疏星淡月。
楚千塵眉目低垂,嘴角含笑,全然沒管他們在說什麼、做什麼。
她的動作優雅,一氣渾成,透著一股溫婉沉靜的氣息,似乎連時間的流逝都變得緩慢了起來。
楚千塵點了三杯茶,不多不少,恰好一人一杯。
這時,顧玦也看完了那張圖紙,抬起頭來,眸色深深。
他在軍中多年,一眼就能看出這圖紙上造型古怪的弓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新型弓,他從前見過的弓種不少,包括來自遙遠的西方國度波斯國的弓,但這把弓與其它弓迥然不同。
楚千塵也湊過去看了一眼,也隻是一眼,沒有深究。
她對弓、劍、刀、弩之類的武器不太懂,也看不出這張圖紙的玄妙之處,不過,它既然是出自楚千凰之手,而且還能得到安達曼和烏訶迦樓的看重,那麼必有高明的地方。
楚千塵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麵前的一個茶盅,賞茶湯,嗅其香,接著輕啜一口茶湯,品其味。
表麵嫻靜,實則思緒飛轉。
她知道,楚千凰在發現在顧錦與沈菀那裡走不通後,必會再拿出一張底牌來說服安達曼郡王,不然又怎麼能讓堂堂昊國的郡王對她一個閨閣女子高看一眼呢!
不過,楚千塵倒是沒想到楚千凰的底牌會是這麼有意思!
繼羊腸線與“符水”之後,楚千凰又拿出了令自己耳目一新的“東西”呢。
有趣。
楚千凰的身上還藏著多少這樣的“東西”呢?
楚千塵又喝了口茶,入口微苦,香、甘、重、滑並重,品的是茶之天性,思緒遊離。
烏訶迦樓一手慢慢地轉動著持珠,語聲溫潤,道:“這份圖紙模糊了一些關鍵的細節。安達曼已經見過弓的實物了,還親自試過了弓,又問了蘭格能不能依著圖紙以及他的口述來複刻這把弓。”
烏訶迦樓指著那張圖紙把蘭格關於弓的轉述複述了一番,最後道:“安達曼正在派人四處打探到底是哪家鋪子打造的那把弓。”
可惜,這裡是大齊的京城,安達曼的人做事不免束手束腳,瞻前顧後,想要打探消息自然不比在昊國方便,更不敢鬨出太大的動靜。
“你對這弓怎麼看?”烏訶迦樓問顧玦道。
顧玦也在品茶,悠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淡淡地吐出四個字:“有點意思,居然還拿出了實物。”
顧玦的最後半句似是在低聲自語,平淡的語調中透著一絲興味,對這種弓產生了一點興趣。
也僅僅是一點興趣而已。
顧玦輕輕擊掌,守在廳外的驚風就走了進來聽命。
顧玦吩咐道:“你去悄悄找裴霖曄,讓他派人去那些匠人鋪子問問最近這兩月有沒有人來打造過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
裴霖曄被調去錦衣衛任副指揮使已經有些日子,足夠他在錦衣衛裡安插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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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懶得分章,因為要多想一個章節名,但不分章似乎就表示更新少??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