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楚千凰猛然睜開了眼,抱著被子從榻上坐起,氣息紊亂粗重。
她的眼神中閃閃爍爍,似乎受到了驚嚇般,甚至沒注意到榻邊的抱琴。
抱琴見她被魘著了,趕緊給她撫胸,柔聲道:“姑娘,隻是夢,您隻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奴婢去給您倒杯溫水。”
抱琴倒了杯水過來,送到楚千凰手裡,楚千凰手指微顫地捧著茶杯,一口氣就把茶水灌了進去,胸膛還在劇烈地起伏著。
她覺得胸口似乎被剛才那把匕首刺中似的,好痛,剜心般的痛,真實得仿佛那是她親身體驗似的。
不僅胸口痛,頭也痛,兩邊的太陽穴一陣陣的抽痛,似有人在她腦子裡反複地捶打著。
她的心很亂。
楚千凰把空茶杯交還給抱琴,抱琴小聲地問道:“姑娘,您還要再喝一杯水嗎?”
楚千凰搖了搖頭,示意抱琴回去睡,她自己也又躺了回去。
抱琴給她掖了掖被角,見她闔眼,就放輕腳步退了出去。
抱琴一走,楚千凰就睜開了眼,眼眸幽深幽深的。
她的胸口還是很痛,頭也是,仿佛要被人從內撕成兩半似的,又像是被人勒住了咽喉似的喘不過氣來。
下半夜,楚千凰睡意全無,再也沒能入睡。她反反複複地想著夢裡的最後一幕,思考著夢裡那個殺了原主的人到底是誰。
她沒有看清對方的臉,就看到一隻握著匕首的手朝她襲來……對了,那肯定是一隻女人的手,潔白無瑕,手指纖纖,指甲上染著淡色的蔻丹。
這還是楚千凰第一次做這個夢。
從前的夢裡,楚千凰的人生最“輝煌”的一幕大概就是她的身世被揭穿的時候,之後她出場的鏡頭越來越少,偶爾她的名字也會出現在彆人的嘴裡。
對此,楚千凰也是無奈。
畢竟原主隻是一個炮灰,這是屬於烏訶迦樓的故事。
楚千凰輾轉反側,直到天亮,黎明的雞鳴聲嘹亮地從遠處傳來,打破了沉寂。
一夜過去,楚千凰的心更亂了。
“姑娘,您醒了嗎?”抱琴端著一個銅盆進來了,“早膳已經送來了,奴婢先伺候您起身吧。”
楚千凰的精神不太好,但還是起了身,畢竟今天他們還要繼續趕路。
抱琴一邊伺候楚千凰著衣、梳洗,一邊告訴她今天的早膳有什麼。
楚千凰雖然是以公主媵妾的身份陪嫁,但是她與另一個媵妾都不需要到袁之彤跟前去伺候,她們怎麼說也是貴女,不是奴婢。
甚至安達曼郡王還特意遣了昊國的一個侍女專門伺候她,對方還傳了安達曼的話,告訴她,要是身子不適,千萬彆勉強。
從京城南下的這一路上,楚千凰並不覺得辛苦,她的待遇比袁之彤這個皇帝義女要好多了,昊人們都事事以她為先,連帶抱琴這個婢女也受了幾分優待,心裡對自家主子更加佩服了。
抱琴給楚千凰梳好頭發後,看著銅鏡中的楚千凰,關切地又道:“姑娘,您下半夜沒睡好吧?是不是有心事……”
抱琴還以為楚千凰是因為馬上要到異國他鄉,所以惶恐不安,才會做噩夢。
楚千凰淡淡地笑了笑:“我沒事。”
楚千凰想了半夜,也想通了,就算不知道是夢裡殺她的是誰,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反正,她馬上要到昊國了,除非那個人跑去昊國殺她,否則她已經逃過了這個死劫。
她改變了楚千凰必死的命運,對她來說,這還隻是第一步而已,她的人生還長著呢。
抱琴鬆了口氣,又道:“對了,姑娘,方才奴婢讓人給安達曼郡王傳了話,說您昨夜沒睡好,那邊說,待會兒就給您送一杯藥茶過來,讓您吃了早膳後就用藥茶。”
“擺膳吧。”楚千凰勾了下唇,神色間也頗有幾分自得。
抱琴笑眯眯地應了。
當楚千凰用了早膳後,藥茶就送來了,與藥茶一起來的還有安達曼郡王。
比起楚千凰的精神萎靡,安達曼郡王顯得神采煥發,精力充沛,身上絲毫不見旅途的勞頓。
“楚姑娘,”安達曼郡王關切地對楚千凰說道,“馬上就要抵達大江了,等渡江後,就進入我昊國境內。也不知道姑娘會不會暈船,吾這裡有上好的暈船藥,等渡江前,姑娘可以服上一粒。”
安達曼語含關切,不過楚千凰心裡明白得很,對方不過是提醒自己而已。
按照他們之前的約定,等到了昊國後,楚千凰就要把約定好的“東西”交給他。
楚千凰淡淡地說道:“郡王且放心,我不會爽約的。”
楚千凰心中嘲諷,覺得對方未免也太心急了,她人都在這裡了,將來在昊國也有仰仗安達曼的地方,又怎麼會失言。
安達曼笑了笑:“吾當然信得過姑娘。”
楚千凰喝了兩口熱氣騰騰的藥茶,渾身舒適了不少,唇角勾勒出一個冷靜自持的笑容,又道:“郡王,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不過,郡王也彆忘了答應我的事,我不想為妾,寧死都不願。”
說到最後五個字時,楚千凰近乎一字一頓,眼神堅定地看著安達曼。
當時,安達曼郡王答應過楚千凰,“媵妾”隻是一個讓她離開大齊的名頭,不會讓她真的去昊國當妾的,等他們到了昊國,她就會把複合弓的圖紙和土豆交出來,作為交換,安達曼就得讓她走,放她自由。
現在既然安達曼有意提起了他們的約定,楚千凰也就順勢再次提醒了對方,刻意強調她寧死不願,也是想熄了安達曼的歪念頭。
她知道,她已經展現出了足夠的價值,無論是複合弓,還是土豆,都將對昊國的未來有莫大的用處。
如果沒有烏訶迦樓,烏訶度羅也許可以以此坐穩昊國江山,甚至在幾年之後,如夢中的烏訶迦樓一樣一統中原也難說。
偏偏這世上還有一個烏訶迦樓。
時也,命也。
安達曼朗聲一笑,一派光明磊落的姿態,對著楚千凰施了一個昊國的禮儀,道:“楚姑娘寬心,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吾當時就說了,媵妾隻是一個名頭,到了昊國,任由姑娘隨意出行,不會阻攔。吾與姑娘一定會合作愉快的。”
“隻不過……”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楚千凰微微蹙起了眉頭。
安達曼接著道:“不過,還是得請姑娘隨和吾去一趟建業城,屆時要走要留,隨姑娘的意。若是姑娘對吾有所疑慮,土豆可以等到到了建業城再說。”
安達曼直接開出了條件。
說句實話,對方的條件都在楚千凰的意料中。
人心都是貪婪的,她拿出了兩種前所未有的東西,那麼烏訶度羅和安達曼一定會懷疑她是不是還藏有什麼“寶貝”。
他們應該不敢強迫她,畢竟如果她死了,隻會魚死網破,他們什麼也得不到,所以她相信他們不會傻得涸澤而漁。
可是,他們會希望她在他們的視線裡,不會允許她真的遠走高飛,如此,他們才能從她身上榨出更大的價值。
楚千凰心裡其實早就有了決定,但麵上還是做出一副遲疑的樣子,又喝了兩口藥茶,這才勉強應了:“好吧,我跟你們走一趟建業城。”
安達曼的臉上笑容更濃,親切和善,笑得好似彌勒佛般。
既然談妥,他也不再久留,笑道:“楚姑娘慢慢喝,一炷香後,我們就啟程,黃昏前,應該就可以抵達碼頭了。”
如同他所言,一炷香功夫後,他們的車隊就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昊人在前,齊人在後。
兩國人涇渭分明。
安達曼騎著一匹高大的白馬,一馬當先地跑在最前方。
後方大齊的車隊是以睿親王為首,睿親王年過半百,精力自然不如年輕的時候,他是坐馬車的,但即便如此,還是覺得疲憊不堪。
一個禮部官員請示了睿親王的意思後,就策馬往前,與最前方的安達曼齊頭並行,道:“郡王,本官與睿親王商量過了,今天下午會到長荊鎮,我們可以在那裡歇一晚,明早再渡江。”
長荊鎮。安達曼抿了下厚唇,心不在焉地應了。
他下意識地把手裡的韁繩攥得更緊了,胯下的馬匹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打了個響鼻。
安達曼是知道長荊鎮的。
當初在長荊鎮伏擊烏訶迦樓的計劃是由他提出的,昊國有人反對,也有人支持,最終烏訶度羅選擇了他的這個提案,也讓他來負責這次伏擊。
當時,他帶著一支精銳隊伍暗中渡江來到了大齊,由他親自下令屠鎮,把這個鎮子上的人全都殺了,雞犬不留。
然後,他們的人就扮作普通的大齊百姓留在這個鎮子裡,等著烏訶迦樓入甕。
安達曼自認計劃周全,想在長荊鎮把把烏訶迦樓以及他的親信一網打儘,讓烏訶迦樓死在大齊。
這樣,他們可以把殺人的嫌疑洗得一乾二淨,完全可以把罪名推給大齊,不至於因為烏訶迦樓之死引來昊國境內的動蕩。
烏訶迦樓在昊國的威望太高了,很多百姓都相信他是上天賜予昊國的君主,認為他會帶領昊國走向盛世。
這種近乎盲目的信任也不是昊帝一時半會可以扭過來的。
所以,烏訶迦樓最好死在大齊。
烏訶度羅是為此才同意了這個計劃,也想著一石二鳥,可以用烏訶迦樓之死在昊國百姓的心中埋下對大齊仇恨的種子,將來有朝一日昊國北伐時,說不定這顆種子也該發芽了……
千算萬算,還是出了意外。
安達曼怎麼也沒想到,烏訶迦樓竟然在顧玦的幫助下逃過了這次暗殺,還悄悄地渡江潛入昊國。
為此,昊帝不得不大張旗鼓地出兵追殺他,平白添了不少的隱患。
因為烏訶迦樓未死,兩個藩王到現在還沒臣服昊帝,一直在觀望著。不僅是兩個藩王,民間、軍中以及貴族中恐怕都有不少人在蟄伏著,盼著烏訶迦樓能複辟。
雖然昊帝已經於正月初一改了年號,可到現在,昊國境內還未完全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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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和千凰是不同的,千凰的夢裡有玄機的……mua~月底了,月票投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