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咽了咽口水,囁嚅道:“難道大姑娘她不是……”薑姨娘親生的?
沈千塵摸著貓的右手停頓了一下,這個停頓等於是回答了琥珀的猜測。
沈千塵之所以會請顧玦派人去查,就是覺得薑姨娘對楚千凰的態度很奇怪,不像她對楚雲逸是真的很好,是發自內心的疼愛,沒有一點私心,那是為人母對親子的一片慈愛之心。
對待楚雲逸,薑姨娘是一個合格的生母。
但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楚千凰,薑姨娘的態度就很微妙,沒有愛憐,沒有庇護,甚至不盼著女兒好。
即便是那些重男輕女的母親,大部分也都能希望女兒能過得好好的。
薑姨娘對楚千凰更偏向於利用,對自己則更像是在報複。
如果說,楚千凰也不是她的親女,那麼她對待楚千凰的“冷心”就可以解釋了。
驀然間,沈千塵又想起了那日在白雲寺覺慧大師針對楚千凰說的那句話:“從來處來,到去處去,因果循環。”
她總覺得這句話在暗示著真正的楚千凰還是有可能回來的。
大部分的時候,沈千塵都信奉人定勝在,但這件事上,她似乎什麼也做不了。
沈千塵無聲地發出幽幽的歎息聲。
沈芷親手養大的那個楚千凰,肯定不似如今這個。
若是原來的楚千凰能夠回來就好了!
雖然沈千塵對於前世在楚家的不少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但她可以肯定,上一世的楚千凰應該也是被現在的這個人鳩占鵲巢了。
所以,上一世沐哥兒從假山上摔下來後,也是楚千凰為崔嬤嬤遮掩,崔嬤嬤才脫了身,沒有人懷疑到崔嬤嬤身上;
所以,連沈芷過世的時候都沒見楚千凰太傷心;
所以,當自己被區區一個荷包就被懷疑清譽有瑕時,楚千凰也沒有站出來為自己說話。
……
想到楚千凰,沈千塵不由朝外麵的天空看去,天空碧藍,白雲隨風往南方徐徐飄了過去,雲層變化莫測。
沈千塵是知道,楚千凰是去不了昊國的。顧玦收到的那些飛鴿傳書都不會瞞著她,睿親王他們應該也快回京了。
沈千塵愉快地在貓背上摸了幾下,唇角彎彎,眸光熠熠,笑容燦爛如旭日。
等楚千凰回京後,有些事該了結的,就得趕緊了結了,這件事也拖得更久了。
“喵嗚!”黑貓眯著貓眼,滿足地叫了一聲,似在附和沈千塵似的。
沈千塵的心情輕快,可遠在豫州的睿親王卻是頭痛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起身後,第一句話就是:“許副指揮使從長荊鎮那邊回來了嗎?”
此刻,睿親王一行人正在距離長荊鎮十幾裡外的元安縣,他們在這個小縣城已經待了好些天了。
“王爺,許副指揮使還沒回來。”長隨搖了搖頭。
睿親王:“……”
睿親王的臉色難看至極,這才沒幾天,他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鬢發間也愁得添了不少白發。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連吃早膳的胃口都沒有了,目光透過窗口望向長荊鎮的方向,眼神恍惚。
直到現在,睿親王還懵著,那一天黃昏,他們和安達曼郡王一行人進入長荊鎮後不久,就全都暈厥了過去。
等睿親王在自己的馬車裡清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們又回到了長荊鎮的入口處,其他人橫七豎八地或倒在地上,或昏迷在馬車裡,眾人都是在差不多的時候陸陸續續地蘇醒過來。
起初,睿親王還以為他們是遭遇了劫匪,可是隊伍中的齊人一個沒少,包括袁之彤。
唯有安達曼郡王一行昊人不知所蹤。
當下,睿親王就派了金吾衛去探查安達曼郡王他們的下落,然而金吾衛找遍了整個長荊鎮,也沒找到安達曼他們。
之後的三天,金吾衛掘地三尺地在鎮子裡找了好幾遍,還是一無所獲,鎮子裡既沒有血跡,也沒有屍體。
安達曼他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似的,不知所蹤。
一時間,人心紛亂,揣測紛紛。
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睿親王約莫猜測到安達曼郡王他們十有八九是遭遇了什麼不測……
“王爺,安興公主求見。”這時,長隨的聲音把睿親王從思緒中喚醒。
長隨擔憂地看著自家主子,知道王爺昨夜就沒怎麼合眼過。
睿親王眉心微蹙,覺得這些個小丫頭年紀小小心眼卻多得很,隨口打發道:“跟她說本王有公務!”
長隨應了聲,就退了出去。
睿親王右手成拳,在桌上煩躁地叩動著,不由地聯想到了楚千凰。
他們在長荊鎮找不到安達曼的蹤跡,睿親王曾下令即刻返回京城,當時,是楚千凰勸阻了他,讓他多留幾日。
楚千凰說:“王爺,臣女以為現在不宜回京。”
“安達曼郡王現在不知所蹤,要是您現在就回京,恐怕也不好跟皇上交代!”
“王爺,這麼多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既然在長荊鎮和碼頭都找不到人,是不是在長荊鎮附近的其他城鎮都找找呢。”
“就算是昊人真的出了什麼事,那總得死要見屍吧。”
當時,楚千凰說的那番話至今還清晰地回響在睿親王耳邊。
睿親王心裡其實也沒底,這件事太過離奇,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寫折子,畢竟他也沒法跟皇帝解釋安達曼郡王為什麼會失蹤,更無法交代安達曼和其他昊人到底是死是活。
說得難聽點,人要是活著還好,可要是死在了大齊的境內,事情可就麻煩了,大齊該怎麼跟昊帝烏訶度羅交代?!
也因此,被楚千凰這麼一說,睿親王又改變了主意,下令到了這個元安縣駐紮幾日,讓金吾衛的許指揮使帶人馬在長荊鎮附近繼續搜尋安達曼等昊人的下落。
這一搜查就查到了現在。
如果還找不到人,還要不要繼續找呢?睿親王再次陷入了掙紮中。
長隨已經來到了屋外,客客氣氣地對等在簷下的袁之彤說道:“安興公主殿下,王爺正在忙,您請回吧。”
袁之彤笑容溫婉,雖然在這裡吃了個軟釘子,卻依舊態度可親,得體地應對幾句後,就轉過了身。
下一瞬,她的唇角不可自抑地翹了起來,眼角眉梢的喜意掩也掩不住。
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上個月,當他們抵達長荊鎮時,袁之彤已經認命了,卻不想竟然在最後關頭又峰回路轉了。
安達曼失蹤了,她也不用去南昊了!
袁之彤從睿親王居住的小院子出去時,恰好與一個高大威武的中年男子交錯而過,對著對方微微頷首:“許副指揮使!”
許副指揮使麵露凝重之色,有些心不在焉地跟袁之彤行了個禮,就說要去找睿親王複命,匆匆地走了。
如果是對真正的公主,睿親王和許副指揮使不可能這麼輕慢,可是誰都知道袁之彤不過是皇帝的義女,不過是個犧牲品而已。不值一提。
但是,袁之彤根本就不在乎他們的輕慢,她關注的是,許副指揮使顯然依舊沒找到人。
袁之彤與大丫鬟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主仆倆的臉頰上泛著桃花般的紅暈。
如果可以的話,又誰會想背井離鄉去異國他鄉!
老天有眼,她可以回京城去了!
袁之彤的眼眶隱約泛著淚光,簡直激動得快哭出來了。
她回頭看著許副指揮使進了屋,又繼續往前走去,心道:左右也就是在這裡再耽擱幾日而已,也沒什麼。
另一邊,許副指揮使隨長隨進了屋,他的神情鄭重,看得睿親王心裡咯噔一下。
他本來覺得這送親使的差事再簡單不過了,不就是把袁之彤和兩個陪嫁的媵妾護送到昊國嗎,卻沒想到一樁簡簡單單的差事會遭遇這麼離奇的變故!
睿親王感覺嘴裡的青菜雞絲粥都不是味道了。
許副指揮使開門見山地說道:“王爺,剛剛在距離長荊鎮五裡左右的亂葬崗找到了不少身份不明的屍體,但不是昊人,都是大齊百姓的屍體,數量有幾百。”
“從屍體腐爛程度看,應該至少半年了,看傷口,他們應該是被屠殺的!”
說話間,許副指揮使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麵沉如水。
他也曾想過消失的長荊鎮的鎮民去了哪裡,現在終於找到了答案。
睿親王:“……”
睿親王聽對方說什麼屍體、腐爛的話題,胃口又沒了,粥也吃不下去了,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長隨趕緊給睿親王遞了杯茶漱口。
睿親王心不在焉地喝著茶,心口壓著一塊巨石。
這好好的鎮子怎麼會被人屠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