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至少也要把楚千凰帶回昊國去,讓她親口對昊帝說說,大齊是怎麼來玩弄他們大昊的。
安達曼還想到了楚千凰提供的土豆。
他也不知道土豆是不是大齊拋出的另一個餌,但他決定賭一把。
萬一土豆是真有其物,那麼他還可以憑此將功折罪!
“我是來帶姑娘去昊國的。”安達曼的嘴唇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諷刺地說道。
楚千凰:“……”
楚千凰的心裡驚疑不定,警鈴大作。
本來,當她看到安達曼的第一眼是高興的,但是現在安達曼凝視著她的眼神以及這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都讓覺得害怕。
從元安縣出發到兗州的這一路,她就沒好好休息過,這幾天午夜夢回時,她就會做噩夢,夢中,她一次次地被殺死。
每一次都是那種瀕臨死亡的絕望讓她從噩夢中清醒過來。
安達曼此刻的眼神不禁讓楚千凰聯想到了那個噩夢。
楚千凰覺得喉頭發澀,有些怯,她的心臟怕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攥在了掌心似的。
然而,楚千凰的怯色落在安達曼的眼裡就是心虛。
安達曼皮笑肉不笑地再道:“楚姑娘,你在遲疑什麼?你不是一心想跟我去昊國嗎?”
楚千凰還是沒懂安達曼的意思,卻能看出對方的不懷好意。
她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混亂的情緒,抬手指了指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刃,語氣冰冷地問道:“郡王,你這是什麼意思?”
頓了一下後,她又問:“長荊鎮到底出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姑娘不知道嗎?”安達曼淡淡一笑,聲音更嘲諷了,“你不是把弓給了大齊皇帝了?烏訶迦樓拿著你的弓,讓我們幾乎死絕!”
什麼?!楚千凰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你一定是弄錯了!”她震驚地否認道,聲音都有些微顫了,隻覺得腦子裡像是有無數個蜜蜂在嗡嗡地叫著似的。
安達曼的意思是,烏訶迦樓不在昊國,卻出現在了長荊鎮,而且他手裡還有複合弓。這怎麼可能呢?!
“弄錯?”安達曼嗤笑了一聲,他的聲音冷得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語速越來越慢,“弄錯的話,我們昊人會死絕了,你們齊人卻完好無損,一個個全都好好的。”
“楚千凰,你彆把我當傻子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安達曼近乎是一字一頓,這一瞬,他壓抑許久的殺意又湧了上來。
他自詡老謀深算,卻被一個未及笄的姑娘給算計了。
“安達曼郡王,不是這樣的……”楚千凰想解釋,但是安達曼卻不想聽了,抬手做了個手勢。
那個持刀的麻臉男子立刻意會,急速地伸出另一隻手,一把捂住了楚千凰的嘴,持刀的手利落地把刀收進了刀鞘中。
楚千凰心慌意亂,心中更多的是恐懼。
既然安達曼都已經這麼認定了,那麼現在他讓人把自己帶走還會有什麼好事嗎?!
楚千凰心如擂鼓,後頸出現薄薄的冷汗,連身子都不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她是真怕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她去了昊國,隻會落得階下囚的結局。
楚千凰奮力地咬了那麻臉男子捂她嘴的手一口,張嘴道:“你……”
她心裡想著,可以讓睿親王和安達曼郡王解釋清楚,他們雙方肯定被人設計了,而烏訶迦樓肯定在這件事摻了一腳。
見楚千凰竟然敢喊,麻臉男子的臉色霎時變了,往楚千凰的後頸重重地一掌劈下。
楚千凰兩眼一翻,隻覺得一陣劇痛自後頸襲來,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她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麻臉男子一把扛起了楚千凰纖細的身體,在安達曼的示意下,兩人從二樓的窗口爬了下去。
現在已經是月上柳梢頭,銀月高高地懸掛在夜幕中,夜色更深邃了。
外麵的庭院裡空無一人,隻餘下細微的蟲鳴聲與風拂枝葉聲偶爾響起,襯得周圍越發靜謐。
然而,安達曼和麻臉男子才落地,又覺得頭皮發麻,後頸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麻臉男子反應極快,一手如麻袋般扛著楚千凰,另一手再次拔出腰側的佩刀。
幾乎同時,數十個身材高大、手持長刀的金吾衛從陰暗的地方殺氣騰騰地走了出來,把安達曼和麻臉男子團團地圍了起來,還有十幾個金吾衛如幽靈般出現在牆頭與樹上,拉弓搭箭。
他們手裡的長刀和箭矢全都對準了安達曼,鋒利的尖刃在銀色的月光下寒光閃閃,銳氣逼人。
最後走出來的是睿親王與許副指揮使。
春日的夜晚清涼舒適,陣陣晚風在這人頭攢動的庭院裡吹拂著,吹得暗影中的草木張牙舞爪地舞動著,影影綽綽。
雙方彼此對峙著,時間似乎停滯了一瞬,氣氛劍拔弩張。
安達曼的臉色難看至極,警惕地環視著包圍圈,整個人如墜冰窖,心更是在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心很慌,也很亂,但他知道越是在這個時候,他越不能露怯,冷聲斥道:“你們大齊,簡直欺人太甚!!”
安達曼外強中乾地拔高了嗓門,那張猙獰的臉龐五官扭曲,寫滿了憤懣。
睿親王一臉莫名地看著安達曼,皺起了眉頭。
在今夜之前,睿親王、禮部郎中以及許副指揮使一起預想過各種可能性,但總體上還是傾向於安達曼可能是遭遇了不測。
不想,安達曼竟然再次出現了!
而且,安達曼還想悄悄擄走楚千凰……
睿親王不明白對方為何不在長荊鎮就帶走楚千凰,心裡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太對,但是麵對安達曼的斥責,他表麵上還是擺足了大齊作為天朝上國的架子,不悅地反駁道:“安達曼郡王,你們分明是惡人先告狀!”
“你們昊人突然就離奇失蹤,我們在長荊鎮一帶遍尋幾日,不見蹤影。齊、昊兩國早已簽下了婚書,可你們卻無故背棄婚約,不告而彆,現在又突然出現,還要擄走大齊貴女!”
“這件事,你必須得給本王一個交代!!”
睿親王自認自己占了大義,因此說起話來是慷慨激昂,擲地有聲!
安達曼被睿親王這番話說得臉色越來越陰沉,宛如染了墨汁似的。
在安達曼看,睿親王是大齊皇帝的皇叔,大齊皇帝對其委以重任,才會令其擔任送親使的位置,睿親王絕不可能不知道大齊皇帝、宸王與烏訶迦樓的陰謀。
對方現在說這番話其目的也不過是為了占了大義而已!
安達曼心裡的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但終究覺得與對方說再多也無益,白費唇舌。
他對著旁邊的麻臉男子做了個手勢,那麻臉男子就把手中的刀刃再次對準楚千凰的脖頸。
“讓開!”安達曼語氣冰冷地威脅睿親王,一字一頓,“如果不想她葬身於此的話,就給我讓開!!”
安達曼認為楚千凰是宸王妃的姐姐,又知道這麼大的秘密,她的命絕對不是皇帝封的那個假公主可以相比的!萬一楚千凰死在這裡,怕是睿親王回京後,也不好跟宸王交代!
睿親王皺了皺眉頭。
他本就懷疑楚千凰勾結昊人,此刻見安達曼竟然拿楚千凰來威脅自己,心裡隻覺得好笑。
他在心裡飛快地衡量了利弊,現在那些昊人全都不知所蹤,也許昊人正在策劃著什麼陰謀,安達曼必須要留下,這樣自己才能給皇帝一個交代!
許副指揮使同樣覺得楚千凰不算什麼,但也不敢擅作主張,以眼神詢問睿親王的意思。
睿親王沉著地下令:“給本王拿下!”
他沒說拿下誰,但任誰都知道他要拿下的人是安達曼郡王,而且是活捉。
於是,一眾手持長刀的金吾衛立即朝安達曼逼近,收縮了包圍圈,安達曼與麻臉男子肩膀挨著肩膀。
麻臉男子與安達曼皆是變了臉色,沒想到他們會不顧楚千凰的安危。
“你們再……”麻臉男子把手裡的刀刃朝楚千凰纖細白皙的脖頸壓了壓,刀刃在肌膚上劃出一條細細傷痕,鮮血染紅了脖頸與刀刃。
“嗖!”
一支羽箭急速地從牆頭射來,如流星般劃破了夜空,帶起一股淩厲的勁風。
它太快了,快得大多數人反應不過來。
麻臉男子推了安達曼一把,原本扛在他肩上的楚千凰也摔落在地,但是已經晚了,那支羽箭勢如破竹地從背後射中了安達曼,從他的後腦貫穿了額頭,箭尖血淋淋的。
安達曼直挺挺站在那裡,一對眼珠子從眼眶瞪凸了出去,死不瞑目。
一瞬間,周圍是死一樣的寂靜。
“……”安達曼的嘴巴還在微微地動,似乎在說什麼,但最終還是發不出聲音了。
這一刻,他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但一切都遲了。
他也悔了。
他不該再來找楚千凰的,就是這麼灰溜溜地回昊國,也比把命搭在這裡好啊!
然而,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吃的。
安達曼的軀體倒了下去,眼睛變得灰暗無神,生命已然從他的軀殼中流逝。
鮮血染紅了他屍體下的石板地麵,鮮血的氣味隨風彌漫開來。
見安達曼死了,麻臉男子發出歇斯底裡的喊叫聲:“郡王!”
他這一聲是以昊語喊的,神色間俱是瘋狂之色。
他殺氣騰騰地揮刀,朝地上的楚千凰刺了下去,今天他雙拳難敵四手,但也要讓大齊人付出代價!
可惜,他這一刀終究沒能刺下,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小胡子金吾衛毫不猶豫地揮刀,一刀就捅進了他的心窩子。
與此同時,又有人射出了一箭。
那一箭準確地射中了麻臉男子手中的長刀。
“錚!”
那把長刀“咣當”地掉落在了地,恰好掉在了楚千凰的臉頰旁。
小胡子金吾衛揮刀又抽刀,鮮血急速地自麻臉男子的胸口噴湧而出,溫熱的血飛濺到了小胡子金吾衛的臉上,讓他的臉龐瞧著透出一股子肅殺氣。
地上眨眼間又多了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