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依戀(1 / 2)

皇後率先問道:“太子怎麼樣了?”

她的聲音尖利,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似的。

“有五成把握能救下。”顧玦不欲與皇後多言,聲音冷淡,“來人,把皇後送回去。”

皇後聽到“五成把握”,身子搖晃了兩下。

接著,她又激動地嘶吼了起來:“憑什麼?!本宮不走!!”

“顧玦,他就是亂臣賊子,他想要皇上和太子的命,然後他自己登基!”

皇後用塗著大紅蔻丹的手指指著顧玦,指尖真恨不得戳到顧玦的鼻子上。

兩個玄甲軍將士快步進來了,根本不給皇後靠近顧玦的機會,兩把寒光閃閃的佩刀拔出了一半,示威地對著皇後,意思是請。

皇後不信這些下人敢對自己出手,可是她帶來的宮人卻怕,內侍低聲對皇後道:“娘娘,您還是先回去吧。”

皇後的臉色更難看了,斥道:“本宮倒要看看……”

兩個內侍彼此對視了一眼,一左一右地把皇後鉗製住,強硬地把人給拖了出去。

也就是皇後糊塗,到現在還看不清現實,朝廷已經變天了,皇帝駕崩,以後是宸王說了算了。

如果宸王下令不準救太子,誰敢救?!

那麼等著太子的就是一個“死”字。

皇後被人拖了出去,嘴裡還在反複地嘶吼著、咒罵著,聲音漸漸遠去。

禮親王清清嗓子,趕緊對顧玦解釋道:“阿玦,我本來是想讓皇後來見太子最後一麵的。”他本是一番好意,卻不想皇後實在是糊塗。

顧玦隻是點了下頭,隨即道:“把左都禦史、睿親王他們也叫進來吧。”

左都禦史、睿親王他們一早就隨禮親王一起進宮求見皇帝,但是他們一直候在乾清門外沒進來。說穿了,他們就是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進可攻,退可守。

從龍之功可不是人人都能掙的,朝中這些文武要員大都是步步為營的精明人,像大理寺卿、右都禦史、太常寺卿等人根本沒敢進宮管這件“閒事”。

現在皇帝駕崩了,很多事也該有個交代,於是一道道指令從宮中發出,把朝中的重臣與勳貴全都宣進了宮。

子夜,眾臣都心神不寧地聚集到了皇宮中。

當四十五下大喪之音響起後,是誰都知道大行皇帝已經死了,也知道玄甲軍已經控製了京城。

大勢已去,或者說,大勢已定!

眾臣聚集在了養心殿的偏殿中,全都心情複雜。

禮親王與張首輔協商了一番後,還是由禮親王站了出來,仔細地說了一下他們黃昏時闖進養心殿後發生的事,包括皇帝如何親口承認他要殺太子,太子被皇帝重傷,現在性命垂危,以及皇帝之後因為丹毒攻心所以吐血而亡。

一樁樁、一件件都聽得人膽戰心驚,眾人不由斂息屏氣。

這番話如果隻是禮親王一人說來,在場眾臣不免懷疑禮親王被宸王收買,可今天六部閣老以及順王也親眼見證了這一切,因此,在場大部人都信了。

眾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瞟向上首的顧玦,神情各異,有的唏噓,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麵露敬畏之色,也有的人目光中閃著懷疑的光芒。

有人意有所指地輕聲與身旁的同僚嘀咕著:“宸王怎麼會在這裡?”

“這件事到底怎麼樣還真難說……”也有人將信將疑地在顧玦與禮親王之間掃視著,覺得今夜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驚天秘聞。

無論周圍的人用什麼樣的目光打量自己,顧玦都完全不在意,自顧自地品茗。

禮親王說完了前因後果後,就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令禮部會同內閣、翰林院集議,準備“大行皇帝喪禮儀注”;

令內侍為皇帝整理儀容、更換壽衣等,打算停靈七日;

令文武百官於明日在宮中為大行皇帝舉行“上諡”的典禮,起諡號。

禮親王說什麼,眾人就應什麼。

任誰都知道大行皇帝死得這麼不光彩,這葬禮肯定是要從簡了,而且,朝廷眼看著就要變天了……

思緒間,眾臣看向顧玦的目光更複雜了。

太常寺卿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地對著顧玦作揖:“宸王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這新帝登基的事宜……”

說著,太常寺卿殷勤地對著顧玦一笑,帶著幾分討好,幾分急切,很顯然,他這是在向顧玦表忠心。

其他人原本都是低眉斂目,聞言,眼皮動了動。

顧玦從茶盅裡抬眼,目光淡淡地朝太常寺卿掃了過去,這一眼讓太常寺卿大受鼓舞,接著道:“殿下,您乃天命所歸,又是先帝的嫡子,自當入承大統為嗣皇帝。”

曆史上,大行皇帝駕崩後,沒有留下遺詔,由太後下旨從皇室、宗室中擇人選入承大統為嗣皇帝的舊例不在少數。

殷太後是宸王的生母,由太後下懿旨令宸王登基為新帝,合情合理。

其他人聞言不由暗暗地交換起眼神,不少人都在心裡懷疑起太常寺卿是否根本就是顧玦的人,他現在是在為顧玦造勢,顧玦是要“黃袍加身”呢。

太常寺卿率先跪在了地上,緊接著,大理寺卿、吏部尚書、靖安侯等人也都陸陸續續地跪了下去,跪地的人越來越多,全都萬眾一心地請顧玦登基。

還有三分之一的官員還站著,或垂著頭,或麵麵相看,猶有幾分猶豫。

他們也是聰明人,知道如果要向宸王投誠,那自然是越快越好,可宸王終究還是有幾分“名不正言不順”。

禮親王同樣也看著顧玦,眸光閃爍。

在禮親王而言,原本由太子登基才是名正言順,是他預想中最好的局麵,

但是,局勢瞬息萬變。

今天已全然不同於昨天了,顧玦已經率玄甲軍占下了皇宮,占下了京城,現在主動權掌握在了顧玦手裡,他還會讓位給太子嗎?!

倘若太子不治身亡的話,隻怕也隻有顧玦能夠擔得起皇位,震得住這大齊江山,由顧玦登基是順理成章的事;

可倘若太子被治愈,太子能容得下顧玦,顧玦能容得下太子嗎?!

屆時,大齊會不會重演去歲昊國的那場宮變?!

這一刻,禮親王的心中迷茫極了,心中似有兩個自己在對峙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希望太子能被治好,還是治不好。

太子很好,可以成為一個仁君,但顧玦也很好,是先帝的嫡子,無論才乾與品行都挑不出毛病。

禮親王久久沒有說話,周圍其他官員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表態:

“宸王殿下才德兼備,人品貴重,年富力壯,由殿下登基,乃是百姓之福,大齊之福!”

“正是。宸王殿下戰功赫赫,顧瞻千裡,大智大勇!”

“……”

眾臣的溢美之詞不絕於口,至於那些猶豫不決的人全都沒表態,既不讚同,也不好反對。

偏殿內,人聲鼎沸,嘈雜喧鬨。

相反,太子顧南謹所在的寢宮內,一片寂然。

寢宮的門口,有兩名玄甲軍將士看守,嚴陣以待。

這些身經百戰的玄甲軍將士都對血液的氣味極為敏感,能夠聞到裡麵傳出一股愈來愈濃的血腥味。

他們心裡雖然好奇裡麵發生了什麼,卻沒人去偷看。

軍令如山,王爺有令,任何人都不許擅闖此間。這道軍令當然也包含了他們。

三個太醫都在寢宮內,本來他們是想給宸王妃搭把手的,可事實是,他們除了幫著熬了一碗麻沸散,根本就英雄無用武之地。

或者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能做什麼。

他們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沈千塵給顧南謹行針穩定心脈、止血,然後用一刀劃開了他胸口的皮膚……

當鮮血從那鋒利的刀刃下溢出時,三個太醫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有那麼一瞬,幾乎要懷疑這到底是在殺人還是救人。

沒人去阻攔沈千塵,畢竟三個太醫還是有理智的,如果沈千塵要殺太子,又何必多費力氣,隻要熬過今晚,太子自然會死。

而且,他們都是醫者,也都曾看過或聽過記載在《後漢書·華佗傳》裡的一段話:“若疾發結於內,針藥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無所覺,因刳破腹背,抽割積聚。”

華佗創製麻沸散的本意,就是作為這樣一種治療手段。

三個太醫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這堪稱血腥的一幕,盯著沈千塵的一舉一動,唯恐漏掉任何一個細微的小動作。

當他們看到眼前的這個少女竟然開始穿針引線時,又是一驚。

他們直到此刻才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這位年輕的宸王妃以刀具劃開太子的胸膛,竟然為了給太子補肺,將那個被皇帝一刀捅破的肺重新縫合起來。

若非是此刻親眼目睹,這一切簡直是匪夷所思,讓感覺仿佛置身於一個關於神仙誌怪的戲本子似的。

中年太醫狠狠地隔著衣袍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這才確定眼前的這一切不是夢,是真的現實。

跟著,另一個念頭湧上了心頭:宸王妃到底是何方神聖?!

以她探脈、行針的手法,為病患開膛剖腹時的技藝嫻熟,還有現在麵對這種血淋淋的場麵時展露出來的那股子氣定神閒的氣度……她,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女子!

任何一個妙手回春之能的神醫都不可能是憑空冒出來的,不似學文習武可以一個人悶頭苦練,一個醫者必須在無數次為病患醫治的經驗中才能逐步成長,就是華佗、扁鵲這等名垂青史的神醫也不例外。

中年太醫忍不住輕輕地拉了拉太醫令的袖子,與他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以口型說了三個字:濟世堂。

在這偌大的京城中,有那麼一個年輕的神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總是以麵紗遮擋住容貌,但是從身形、聲音與氣質大致能判斷出她年紀不大,絕對不超過十八歲。

百姓都說濟世堂這位神醫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在京中救人無數,明西揚、雲展、皇長孫……還有宸王!

當這個懷疑冒出心頭後,太醫令越想越有可能。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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