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冷的目光直視著烏訶朗南,先是說了一句場麵話:“昊帝有心了。”
“不過,下次貴國再派使臣來,還是按規矩來得好。”
兩國往來是有規矩的,應該由昊國先往齊國遞交公文,待齊國這邊同意後,昊國再派使臣過來,由齊國官員在邊境接待昊國使臣,一路將使臣護送到京城。
可是,昊帝烏訶度羅每次派使臣來齊簡直無理至極,第一次,安達曼也是偷偷入境,等到了京城外,才表明昊國使臣的身份求見,而這一次,烏訶朗南兄妹又是如此。
烏訶朗南:“……”
沙耶:“……”
烏訶朗南的麵色有些不好看。
他們當然知道這不和禮數,本來他們私下來大齊,是為了背著顧琅偷偷見顧玦的。
走到半路上,他們才知道顧玦竟然與他們的父皇烏訶度羅一樣逼宮了,顧琅死在了顧玦手中,大齊江山易主了。
於是,他們趕緊快馬加鞭地趕來了京城,就是希望能與顧玦交好。
烏訶朗南壓下心頭的不快,維持著嘴角的笑意,客客氣氣地說道:“宸王殿下說得是。”
“吾在昊國時就曾聽聞殿下乃天縱奇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父皇也經常誇講殿下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有機會一定要與殿下敘舊。”
烏訶朗南麵不改色地說了一連串溢美之詞,還說起了顧玦當年出使南昊的事,仿佛顧玦與烏訶度羅當初一見如故似的。
顧玦本以為對方會提安達曼郡王之死,不想這位年輕的南昊皇子倒是很耐得住性子,半個字沒提安達曼這支使臣隊“消失”在大齊的事。
對方不提,顧玦當然也不會問,懶得再與對方周旋,吩咐禮部尚書道:“楊玄善,烏訶三皇子千裡迢迢而來,一路舟車勞頓,你幫我好好招待貴客。”
“是,殿下。”楊玄善自是應諾,簡直一個頭兩個大。禮部最近為了登基大典和立後大典的事都快忙得沒日沒夜了,偏生這時候南昊人還要來添亂!
沙耶悄悄地拉了下烏訶朗南的袖子,可是烏訶朗南連看也沒看她,規規矩矩地謝過了顧玦,又對楊玄善道:“那就勞煩楊大人了。”
打發了這對心懷鬼胎的兄妹,顧玦就帶著沈千塵出了宮,跑去潛邸找秦曜,或者說,是看秦曜這次帶來京城的那批大宛馬。
雖然秦曜戲說這批大宛馬是給沈千塵這個九嫂的見麵禮,但是,彆人都認定了這批馬是作為顧玦登基的賀禮,不禁感慨這位年輕的南陽王真會討好人。
兩天後,禮部重新擬好的儀程總算被顧玦批複了,這才隻是開始而已,之後,整個禮部上下都更忙了,所有的官員每天都在加班,為了登基大典與立後大典做準備。
接下來的十來天,京城裡越來越熱鬨,陸續有各州的官員、平民從四麵八方湧來,全都是為了五月初一的登基儀式。
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五月初一終於來臨了。
這一天,風和日麗,萬裡無雲。
當天,為了新帝登基,普天同慶,不少人家都放棄了鞭炮,“劈裡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
當天,京城中的街道上人山人海,一道道人流如百鳥朝鳳似的往皇宮方向湧去,哪怕他們根本看不到新皇登基,但也想站在最近的地方沾沾喜氣。
沈千塵今天起得很早,天蒙蒙亮,她就起了身,要先梳妝打扮。
她今天要穿上屬於皇後的全套禮服,禮服相當講究、繁瑣,衣裳、配飾要一層一層像裹粽子似的往身上裹,在最外麵穿上翟衣,然後要束上副帶、大帶、革帶,係上大紅色的蔽膝和霞帔……最後再戴上珠翠金累絲九龍四鳳冠。
反複確認沈千塵身上的衣裳首飾都沒有問題後,嬤嬤、宮女們鬆了一口氣。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的眾人都忙出了一身大汗。
這時,有內侍進來使了一個眼色,一個老嬤嬤小心翼翼地把沈千塵扶了起來:“王妃,您該走了,宸王殿下在等您了。”
依儀製,立後大典不該是這樣的,未來的皇後應該是在自己的住處等著接新帝的詔書,然後三跪九叩地接下詔書,再在禮部官員的陪同下前往太和殿,皇帝會在太和殿等著皇後來拜見。
但是,在顧玦的要求下,儀式的程序改了又改,改成了顧玦與沈千塵一起從乾清宮出發前往太和殿。
“王妃駕到!”
隨著這四個字響起,站在正殿中的顧玦立即望了過去。
今天的顧玦身上穿著明黃色的袞服,頭戴十二旒的冕冠,他轉頭時,那十二串彩玉宛如珠簾般在俊美如畫的麵龐前微微搖晃著。
顧玦的視線穿過那搖曳不已的垂旒,目光灼灼地望向了沈千塵。
少女肌膚似雪,鳳眸璀璨,紅唇如火,頭上的九龍四鳳冠上鑲嵌著百餘粒紅寶石以及數以千計的珍珠,閃爍著明亮的光彩,把少女的明眸映得比漫天的霞光還要璀璨,傾國傾城。
顧玦直直地看著她,目光越來越明亮,繾綣的笑意止不住地從他眼底溢了出來。
他的眼裡隻有她一個人,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當她走到他身旁時,他對著她伸出了手,一如平時,溫聲道:“走吧。”
他微微一笑,昳麗的眉眼如蕩漾的春水般,倒映著她的影子。
沈千塵也習慣地把一隻手輕輕地搭上了顧玦的手掌,眸子裡波光流轉,閃爍著奪目的光彩。
對她來說,無論身處何方都是一樣的,隻要她與他在一起。
他是比她性命還要重要的人。
前世如此,今世也還是如此。
她知道,她也確信,對他而言,她的存在也同樣重要。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兩人的雙手交握,攜手一步步地走出了乾清宮。
後方,頭發花白、麵容古板的禮部左侍郎簡直沒眼看了,很想對顧玦說,這不和禮數。
他可以確信,今日的儀程中根本沒就沒這個步驟。
然而,在這種大日子,禮部左侍郎再覺得不合適,也不能開口,隻能由著他們去了。
從乾清宮的正殿門口一路有大紅地毯往前延伸,一直鋪到太和殿。
金燦燦的陽光傾瀉而下,暖人心扉,顧玦與沈千塵沐浴於陽光中,踩著大紅色的地毯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去。
宮裡張燈結彩,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是喜氣洋洋,眼裡隻有這對郎才女貌的璧人。
沈千塵慢慢地往前走著,唇角含笑,神情間雲淡風輕,仿佛他們不是要去參加登基大典,不過是隨性地出去散個步、賞個花一樣。
兩人一邊走,一邊不時地對視一眼,一股無聲的默契流淌在周圍的空氣中。
在悠揚的禮樂聲中,兩人抵達了太和殿前的廣場,文武百官分成了兩列,分彆跪在禦道的兩側,靜靜地等待著帝後的到來。
廣場上的氣氛肅穆莊嚴。
夫妻倆攜手走過文武百官之間的禦道,徑直走向太和殿的正殿。
太和殿的門檻很高,顧玦特意停頓在門檻外,低聲提醒沈千塵道:“小心點。”
這一路走來,他都在配合沈千塵的步伐,提醒她何時要注意腳下,細心周到。
此時,他還微微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讓沈千塵可以扶著他的手跨過門檻。
這不過是一個門檻而已,沈千塵平日裡也沒那麼嬌氣,隻不過今天她頭上的九龍四鳳冠和身上的禮服實在是太重了,把她壓得脖子都快直不起來了。
她抓緊了顧玦的手,借了點力,小心翼翼地跨過了高高的門檻,然後仰首對著他一笑。
“走慢點。”顧玦的步伐放得更慢了,攙著她走過正殿,然後拾級而上,再一起坐上了高高的金鑾寶座。
禮部左侍郎目不斜視,完全不看金鑾寶座,身心俱疲。
大齊朝的曆史上,這個位置本該是新帝一個人的位置,可是顧玦卻非要堅持與他的王妃坐在一起,接受百官叩拜。
禮部和內閣閣老們全都拗不過顧玦,隻能由著他了,反正隻要登基儀式能順利完成就好。
金鑾寶座上的顧玦與沈千塵也根本沒看下方,兩人含笑彼此對視著,雙手依舊緊緊地握在一起,改為十指交握,纏綿繾綣,熨帖著彼此的體溫。
緊接著,文武百官按照官職的高低依次進入太和殿,又是分成兩列站好,井然有序。
樂聲止,在鴻臚寺官員高喊行禮後,那些官員們齊齊地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禮。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萬萬歲!”
群臣恭敬地行禮,聲音整齊劃一。
今日,新帝的登基大典和立後大典在同時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