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
顧銘仿佛被顧玦這句話射中了心臟似的身子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眼眸幾乎瞠到了極致。
任誰都能看得出他被顧玦說中了心思。
顧玦乾脆地打了個響指,對於顧錦來說,這仿佛是一個信號,他一下子就精神了,瀟灑地撫了撫袖子,終於輪到他粉墨登場了。
顧錦勾唇一笑,一副長兄如父的樣子,無奈地歎道:“三弟,我早就勸過你,印子錢沾不得。”
聽到“印子錢”時,顧銘仿佛全身骨頭都被抽走似的,身子差點沒軟倒下去,腦子裡回旋著一個念頭:顧錦是怎麼知道印子錢的事?!
去年下半年,先帝顧琅命工部修繕太廟,從內庫中撥了三十萬白銀用以修繕太廟,當時宗人府這邊是由顧銘負責監工。
這筆三十兩萬的銀子是用來支付石料、木料以及工匠的工錢。
他故意提前一個月把那三十萬白銀從內庫領了出來,拿去偷偷地放了印子錢,想著隻要在年底前把這筆錢還上,就可以拿到五萬兩的利錢。
這可是足足五萬兩啊,而且是無本生意。
顧銘心動了,他以為他可以及時收回印子錢的,誰想問他借錢的那個李二竟然跑了,三十萬兩銀子因此打了水漂。
為此,顧銘不得不在分家時把家產賤賣給了顧錦,這才湊足了三十萬兩,補上了那個窟窿,總算在先帝顧琅那裡有了個交代。
後來,顧銘也一直在派人尋找李二的下落,隻是因為涉及他挪用公款的陰私,而且朝廷明令不準放印子錢,所以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找人,隻能儘量低調。
再後來,先帝顧琅駕崩了。
說句實話,當時顧銘是鬆了口氣,覺得再也不會有人去追查這筆舊賬,也不會有人發現他當初提前一個月預支了這筆銀子。
誰想在半年後的今天,這件舊事竟然毫無預警地重新浮出水麵。顧銘越想越是不安。
顧錦鄭重地對著顧玦作了一個長揖,麵色一正,那張平日裡有些吊兒郎當的俊臉一下子就變得大義凜然,交代了前因後果:“皇上,我三弟借差事之便私下挪銀子給人放印子錢,可對方攜款潛逃,那三十萬兩銀子應該就是拿去填補差事上的虧空了。”
“家醜不可外揚,有些事我本來也不方便說,其實我也是怕三弟手上錢多,又去放印子錢,敗光了郡王府的家產,這才折價把郡王府的產業換到了我的名下。”
顧錦一臉誠懇地娓娓道來,那樣子就差在說,他也為了保住祖宗家產,才不得已而為之。
禮親王還真信了幾分,頷首拈須。變賣家產就是敗家子的行為,顧銘根本守不住郡王府的家業,還不如賤賣給顧錦呢。
“沒有,皇上,臣沒有虧空。”顧銘抬起了頭,慌張地搖頭否認,後背出了一大片冷汗,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既惶恐,又狼狽,更後悔。
顧銘不知道顧錦到底知道了多少,卻也知道“虧空”罪不能認,虧空可比放印子錢要嚴重多了。
沒錯,他絕對不能認!
楊太妃也知道兒子放印子錢的事,心也是一沉,但還是外強中乾地反駁道:“皇上,您無憑無據說犬子盜用公款,未免讓人寒心!”
在楊太妃看,兒子是“借用”過這三十萬兩銀子,可是,他們不是已經變賣家產把這筆銀子還回去了嗎!除了他們家,誰也沒吃虧,這怎麼能叫“虧空”呢!
顧錦譏誚地勾了下嘴角,倒是不意外這對母子的反應。有其母必有其子,這母子倆一向是不見黃河不掉淚!
“無憑無據?”顧玦一邊說,一邊放下了手裡的茶杯,杯底撞在案幾上發出一聲明顯的撞擊聲,那聲響讓顧銘的心肝跟著一顫。
顧玦看著顧銘又道:“去歲冬月初九,你放了三十萬兩子給了李二,李二答應你一個月內歸還,並許你五萬兩的利錢。”
“去歲臘月初五,李二不告而彆地離開了京城。”
顧銘:“!!!”
顧銘的心急墜直下。
聽到“臘月初五”,禮親王心念一動,分家文書上寫有分家的日期。靖郡王府正是在去年臘月初五分的家。
現在回過頭想,應該是顧銘當日知道了李二潛逃,所以才驟然間改變了態度,不惜把產業賤賣給顧錦就為了籌銀子填補某處的虧空。
旁邊的其他人也是若有所思,哪怕他們原來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聽到這裡,也差不多知道個七七八八了。
所以問題的關鍵是,顧銘放給李二的三十萬兩銀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顧銘的一顆心沉得更低了,越聽越慌,一個絕望且震驚的聲音在腦袋裡回旋著:顧玦竟然全都知道,而且還知道得這麼詳細。
他仿佛被五雷轟頂似的,腦子裡轟鳴作響。
他能感覺到混身上下都在細微地發著抖,哪怕他用儘全身力氣,也不能抑製住,腦子裡最後隻剩下一個念頭:不能認。
他咬著牙道:“皇上,真的是臣做海貿生意虧掉了那三十萬兩。”
“臣因為賠了銀子,囊空如洗,府中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才想著讓二哥接濟一二。”
“臣也不知道母妃竟然會跑來告禦狀……”
顧銘斷斷續續地說著,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目光不敢去看楊太妃。
其實,他也勸過楊太妃一回,覺得還是彆鬨得這麼難看,可是楊太妃非要來,他也攔不住。
“……”楊太妃心口一涼,也不知道是心痛多,還是身上的疼痛更令人煎熬。
顧錦等其他人其實也都知道顧銘不過是在推托,在垂死掙紮而已,他一個七尺男兒,有膽子挪用公款去放印子錢,如今犯了眾怒,卻隻會推搪,把他母妃推出來頂罪,這個人貪婪,膽小,懦弱。
慈母多敗兒,顧銘會被養成這種性子,楊太妃也是“功不可沒”!
顧銘重重地磕了個頭,卑微地跪伏在地:“臣守不住祖宗家產,是臣無能。”
顧銘心痛難當,他知道經過今天這一鬨,顧玦更要借口自己“無能”壓著那道請封折子了。
但是,他也隻能認了“無能”。
按現在的情況,要是顧玦再接著審問下去,自己一定會被治挪用公款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