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是。”顧玦很配合地點頭附和,昳麗的眉眼間盈滿了笑意,隻要她高興就好。
下一刻,他唇角的笑意收斂,淩厲的目光朝右前方的山林深處望去,眼神鋒利如劍。
“九遐?”沈千塵敏銳地察覺出顧玦神情有異。
不等顧玦說話,沈千塵就看到了,叢林中發出了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什麼東西在往他們這邊靠近。
很快,一頭灰色的野狼出現在了林子的出口,灰狼齜牙咧嘴,麵目猙獰,眼神凶狠,長嘴之間的根根獠牙似乎閃著森森寒光,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顧玦與沈千塵皆是神色一凝。
秋獵的獵場是由三千營提前清理過一遍的,把那些個猛獸全都趕出了獵場外圍,驅趕到了深山,他們所在的地方本不該是野狼出沒的地方。
狼是群體動物,除非是走失的孤狼,否則,狼群在狩獵時都是全體出動,協力合作。
果然——
下一瞬,又有三四頭狼出現在第一頭灰狼的身後,後方還有簌簌的聲響傳來。
“嗷嗚!”最前方的那匹頭狼仰首發出了嘹亮的長嘯聲,喊聲中充斥著野性、噬血的張力,隨即就拔腿朝兩人衝了過來,張牙舞爪,橫衝直撞。
顧玦的反應更快,早在頭狼出現的那一刻時,他已經拉弓搭箭,將箭尖對準了頭狼。
“嗖!”
他果斷地放了箭。
羽箭離弦而出,如閃電般劃破空氣,那箭尖準確地從頭狼流著口涎的長嘴中射入,從後頸射出,一箭貫穿了咽喉。
它的身體抽搐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那怒張的血盆大口中流出了汩汩的鮮血,浸濕了下方的草地……
頭狼的身隕激怒了後方的七八匹狼,它們全都發出了憤怒而瘋狂的嘶吼聲,全都齜牙咧嘴,也朝顧玦與沈千塵衝來,氣勢洶洶。
“嗖嗖嗖!”
顧玦往弓上搭了三箭,三支連珠箭急射而出,帶起陣陣破空聲,每一箭都射中了一頭狼的要害,箭無虛發。
與此同時,潛藏在暗處的三個暗衛也出現,他們沒帶弓,用的是長刀與飛刀。
一刀殺一頭,乾脆利落。
狼是猛獸,但是在這些身手高超的暗衛跟前,這些狼根本不堪一擊。
短短一盞茶功夫,七具狼的屍體歪七扭八地倒在了地上,剩下幾匹狼嚇到了,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留下的那些狼屍下方全都是鮮血,濃濃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偶爾還有幾殘葉、花瓣被風吹來,恰好吹在沈千塵的臉頰上。
她隨手撣去,一點也不擔心顧玦的安危。
這麼幾頭狼而已,再多一倍也不足為懼,連她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一個暗衛清點了狼屍後,就即刻來向顧玦複命:“九爺,這裡共七匹狼,全都氣絕了,還有三匹狼逃走了,朱永追上去了……”
“我去看看狼屍。”沈千塵對顧玦道,下了馬,走向距離他們最近的那匹頭狼。
死狼的眼眸張得大大,似是死不瞑目,從後頸刺出的箭尖血淋淋的。
沈千塵的手指抹上頭狼的皮毛時,它的身上猶帶著餘溫。
她看了看狼眼,檢查了狼腹,又以手指沾了點鮮紅的狼血,聞了聞。
血液中除了熟悉的血腥味外,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有薄荷草的氣息,又像是辛辣味。
沈千塵眯了眯眼,眸光閃爍,櫻唇抿出一個若有所思的弧度。
她繼續往前走去,又檢查了兩三頭狼屍後,才原路返回,走到了顧玦的身旁。
“頭狼被下了一種名為西越草的藥,所以才會在飽腹的狀態下變得極具攻擊性,其他狼應該都是跟著頭狼行動。”沈千塵肯定地說道。
大齊可沒有西越草,所以也不存在頭狼誤食西越草的可能性。
顧玦點了點頭,吩咐幾個暗衛帶上狼屍,就繼續和沈千塵一起踏上返程。
回了獵宮後,顧玦就即刻招來了三千營統領羅信則等一眾將領。
這次秋獵,三千營不僅負責在禦駕抵達前在獵場中清場,也負責獵場一帶的護衛,今日在獵場外圍出現了狼群,這是莫大的失職。
麵對顧玦的質問與訓斥,羅信則連一個字也答不上來,隻能認錯,隻能請罰。
於是,秋獵的第一天就橫生變故,三千營從統領羅信則起到下麵的遊擊將軍全都領了罰,該革職的該革職,該降職的降職。
獵場的護衛工作依舊由三千營負責,此外,顧玦又令旗手衛一起在獵場中巡邏,並吩咐錦衣衛徹查此案。
雖然中途發生了一些變故,但是第一天黃昏,顧玦還是照舊嘉賞了那些在狩獵中表現出眾的武將、勳貴等,豐厚的獎賞令其他人也是豔羨不已。
眾人議論紛紛,尤其是那些意氣奮發的少年們全都更興奮了,激情澎湃地鼓掌,歡呼,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明後天一定要獵到猛獸。
此外,也有不少人在說顧玦中午在獵場中遇狼的事,讚新帝箭法高明,斥三千營無用,又猜測到底是誰對狼動了手腳。
沈芷也聽到了那些議論聲,於是,當今日的嘉獎結束後,她立刻就跑來找沈千塵,擔心地問道:“塵姐兒,你有沒有受傷?”
她拉著沈千塵的手,上下打量著她,生怕女兒磕著碰著。
沈千塵大大咧咧地笑了,道:“娘,您就放心吧,有九遐在啊。”
她的臉上滿是信任,像是在說,顧玦在,能出什麼事?!
“那就好。”沈芷總算是心定了,心裡有些慶幸自己沒讓沈雲沐進獵場,隻許他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子們去跑馬場比比騎射。
“娘,您就寬心吧。”楚千凰笑眯眯地接口道,她已經改了姓,現在是“沈千凰”了。
說話的同時,她對著沈千塵使了個眼色。
沈千塵立刻意會,挽著沈芷的手往獵宮方向走去,撒嬌道:“娘,玩了一天,我都餓了,我們先去你那兒吃些點心,墊墊胃吧。”
沈芷忙對陳嬤嬤道:“我記得中午禦膳房送了一些點心過來,味道不錯,趕緊讓人回去熱熱。”
陳嬤嬤笑著應了:“不過,藕粉糕還是得吃涼的,奴婢讓人把其它幾樣熱熱,再弄個果子露或者酸梅湯。”
主仆倆說起了點心,而沈千塵則悄悄地和沈千凰一起墜在了後麵,姐妹倆親昵地湊在一起咬耳朵。
沈芷心裡盼望著兩個女兒能多親近一些,樂見其成。
沈千凰對著沈千塵附耳說了兩個字:“有戲。”
她是在說沈芷與裴霖曄的事。
“我打算去跟外祖母說說,讓外祖母也幫著考察一下裴叔叔,”沈千凰也學著沈千塵改了對裴霖曄的稱呼,“你若是有機會,也請皇上幫著看看。”
“娘的人生已經走岔了十幾年,後麵的路一定要平坦、安穩才行。”
雖然沈千凰對裴霖曄的印象不錯,可是她覺得人性太複雜了,娘錯過一次,決不能再錯第二次了。
她希望娘親能嫁給一個會珍惜她、會寵愛她的人,所以他們必須仔細地考察裴霖曄的人品,反正娘親也不急著嫁。
沈千塵笑容滿麵地挽著沈千凰的胳膊,深以為然,在心裡琢磨著最好讓顧玦把裴霖曄過去三十年大事全都調查一下。
想要娶她的娘親,可沒那麼容易!
她的娘親那麼好,不愁嫁的!
等沈芷下次回頭時,就見一雙女兒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笑容異常的璀璨。
兩個丫頭是雙生子,卻長得不太像,從容貌到身形到氣質皆是大相徑庭,可這一刻,兩人一起微笑時,卻顯得有三四分相似了。
“……”沈芷不由看癡了。
“娘!”
姐妹倆很有默契地上前了兩步,一左一右地挽住了沈芷的胳膊,說笑著往前走去。
清脆的笑聲在黃昏的晚風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