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閣老皆是神色一凜。
顧玦隨手把那個貓鎮紙放在了書案上,發出“啪”的輕響,語聲淡淡地又道:“若是怕人心惶惶,你們就去安撫人心吧。”
“不然,朝廷養這麼多人做什麼?”
“總不能事事都要朕來操心吧。”
顧玦的語調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從始而終,他的神情語氣都很平靜,帶著一種遊刃有餘的從容自信。
張首輔:“……”
莊茂華:“……”
韋敬則:“……”
三位閣老又一次沉默了。麵對這位新帝,他們每每都是處於下風,全然被對方所壓製。
這時,跟著門簾被人從外麵打起,一道頎長瘦削的身影走了進來。
一派儒雅的蘇慕白信步走來,一直走到了張首輔的身旁,對著顧玦稟道:“皇上,許池、薛子易、程徽言、伍彥棋……”他倒背如流地一口氣報了一連串名字,連一個停頓都沒有,“都已經拿下了。”
每一個名字都令三位閣老心驚,但是顧玦連眉梢也沒動一下,果斷地下令道:“著三司會審,結果昭告天下!”
顧玦說是讓三司會審,其實就等於判了他們斬刑,畢竟三司會審意味著按律法判刑,結果隻有一個“死”字。
“是,皇上。”蘇慕白平靜地作揖領命。
三位閣老都知道蘇慕白是故意選在這個時候來複命,是故意做給他們看的。
他們也沒再勸顧玦,他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了一點,他們勸不住顧玦的,早在顧玦登基的第一天起,他就是一個有主見、有手腕、有魄力的君主。
他就像是泰山屹立不倒,像那傳說中的神兵利器般無堅不摧,像浩瀚的夜空般足以容納萬千星辰……讓人不敢小覷。
有這樣的一個君主,也許是大齊之福,但是對於臣子而言,他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了他們的背上。
就在這種複雜的心緒中,三位閣老從承光殿中退了出去,而蘇慕白則被顧玦留下說話。
承光殿外,夜幕已然降臨。
五六個官員正焦慮地等在外麵,一見三位閣老終於出來了,忙迎了上去,試著打探消息:
“張首輔,皇上怎麼說?”
“他們到底是犯了什麼事,怎麼就突然被拿下了……”
既然顧玦已經下令著三司會審,這個案子也就是不是什麼秘密了,莊茂華大致說了前因後果。
那些官員聽著,神色越來越凝重。
其實他們中的一部分人也從兵部聽過一些風聲,知道新帝令兵部調查“吃空餉”的案子,隻是他們沒想到新帝說拿人就拿人,還一次性拿下了這麼多高品階的武將。
俗話說,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些武將要是入罪,勢必也會牽連到他們的下屬,恐怕整個朝堂都要震上一震。
韋敬則眉宇深鎖,長籲短歎地搖了搖頭:“我也勸過皇上水至清則無魚,可是……哎!”
“早就聽聞皇上從前帶兵打仗,一向殺伐果敢,治軍嚴厲,果然是名不虛傳。”
明明韋敬則是在誇顧玦,但聽在在場的這些官員耳中,卻品出了彆的滋味來。
顧玦的手段太強,性子更是強勢,他的“殺伐果敢、治軍嚴厲”在打仗時是優點,可當他作為天子禦下也是這般時,就讓人不得不擔憂了,眾人的心情更沉重了。
一個略顯矮胖的中年官員看了韋敬則一眼,憂心忡忡地說道:“唇亡齒寒,韋大人,等皇上處理完這些人,是不是就該輪到我們這些文臣了?”
他這句話道出了在場很多人心中的憂慮。
自上個月顧銘的案子後,朝廷中就隱隱有了一種風聲,朝臣們開始擔心新帝在整治軍中與宗室後,接下來是不是要針對文臣下手了。
他們都是先帝顧琅留下的舊臣,顧玦若要針對文臣,很可能會拿他們開刀。一旦他們被治罪,家族中青黃不接,恐怕就要從此沒落了。
一種不安的氣氛彌漫在眾人之間,眾人不由就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又仿佛有很多隻螞蟻在他們心頭爬來爬去。
“各位稍安勿躁,”張首輔花白的眉毛一動,徐徐負手,神色間安然沉靜,“皇上做事向來是有分寸的。”
他也隻是點到為止地說了這麼一句,就負手離開了。
莊茂華和兩個官員急忙追著張首輔,也走了。
隻餘下韋敬則和另外幾個官員還站在原地,那個中年官員目光遊移地又道:“韋大人,皇上真打算明年增設恩科武舉?”
“是啊,朝廷真是用人之際,皇上求賢若渴。”韋敬則一邊說,一邊回首望著承光殿的方向。
他的腦子裡還在回想顧玦方才說的那些話,眸中陰晴不定地閃爍著點點幽光。
外麵的這些議論聲也傳入了顧玦與蘇慕白的耳中。
蘇慕白笑吟吟地說道:“九爺,您這魚餌投得妙。”
“魚上鉤了沒?”沈千塵隨口問道,從後麵的碧紗櫥走了出來。
她剛在裡麵小睡了一會兒,才醒,此刻那張精致的小臉上還有幾分慵懶之色。
蘇慕白一看沈千塵來了,立即站起身來,連才喝了一口的那盅龍井也顧不上了,敷衍地丟下了一句:“九爺,我還有事,先走了。”
蘇慕白知道沈千塵最不喜歡他們夜裡來找顧玦,生怕被她教訓,一溜煙地跑了。
沈千塵根本懶得在蘇慕白身上分心,徑直坐到了顧玦的對麵,她把雙手交疊地放在書案上,然後下巴撐在手背上,眨巴眨巴地看著顧玦,等著他回答。
顧玦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意味深長地說道:“願者上鉤。”
清冷的嗓音在這寂靜的夜晚分外誘人,仿佛一根羽毛輕輕地撩在人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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