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氏後, 螺獅過來笑道:“咱們家太太就是舍不得少奶奶。”說著,頓了一下,又道:“幸好咱們家太太來了, 太太那雙眼睛這麼一溜,先前那兩個覺得自己立了大功了, 都不敢再催著叢管事把他們放在出門的名單上了。”
螺獅自被擠兌了一回後, 一雙眼睛都盯在兩個嬤嬤身上, 回回見著他們吃虧,心中就跟喝了蜜糖一樣。
宋師竹卻沒有丫鬟這麼開心, 想著剛才李氏的種種情緒,她突然道:“我其實也舍不得娘。”宋師竹對這一回出行的定位, 就是到彆的地方小住幾個月, 不過看著李氏這般操心, 宋師竹覺得自己被帶得也多了幾分離愁彆緒了。
可是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 距離府學開學還有十五日, 她掰著手指算了算, 這麼點時間, 路上要行車, 到地方之後還要整理家當兼走親戚,接下來幾日,宋師竹把自己要做的事一條條羅列出來, 條理分明地做了一份出門備忘錄,全心全意打點行裝。
隻是世事總不能儘如人意。
到了出行這一日,趙氏看著他們歎氣道:“以後府城的宅子, 咱們不往外租了,怎麼會收不回來呢。咱們們家有地方住,你們還要到外頭租宅子,怎麼說也沒有這種理。”
宋師竹也覺得可惜,她早就打發了叢管事去府城打前陣,家裡的宅子往外租了兩年,現在租期還沒到。那個院子地段好,離府學考棚近,先前封家買下,就是為了以後家裡子弟能做考學之用,沒想到封恒臨時決定到府城入學,入住的童生一時間卻騰不出來。
宋師竹在叢管事出行前就預想過這種情況,也做了預備方案,不過她此時還是慶幸李氏今日沒來送行,不然被她娘知道了,肯定又會想讓她去住舅舅家。
宋師竹安慰婆婆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總算叢管事機靈,先租了一處宅子。”她聽叢管事彙報過,新租的院子有一進,環境還不錯,周圍住的都是府學學生。
封恒聽著這婆媳倆家長裡短的,看了下日頭,道:“咱們該出發了,還要去接澤哥兒,待會晚間趕不上驛站。”
他頓了一下,又看著在旁邊送行的大哥大嫂:“家裡托賴大哥了。”
休養了十多日,黃氏除了臉側一道長長的傷疤,昭示著前頭那一場鬨事外,其他的傷都好了不少。封恒這一回回來,在一連兩日都沒有聽到大哥提起要把母親和妻子隔開的事,他心裡就有數了。
封慎在弟弟的目光下,神色如常道:“你出門一切小心,家裡有大哥在。”
眾人一番道彆後,馬車總算轆轆而動。
為著這趟出行,宋師竹準備了好久,一開始坐在車上,她還有幾分出門旅遊的興奮感,在接到了跟著他們一塊去府城的宋師澤後,更是越發覺得自己有效率。
不僅打點好行裝,還安撫好了祖母和娘親——從李氏過府之後,她每隔一日就要回娘家一趟,跟祖母和她娘報告自己出門的準備情況。許是見她做事條理分明,李氏的眉目越見舒展。
尤其是昨日封恒從書院回家,陪著她上門辭彆後,她娘的情緒總算放鬆下來。
順帶說一句,封恒昨日被麵無表情的嶽父拎到書房談了半個時辰,被宋文勝托付了一隻小拖油瓶——這回也跟著到府城的宋師澤。
在接到宋師澤後,宋師竹頗感族弟的運氣過人。
許學政還真是把宋師澤收入門牆了。隻是他還在出公差的途中,覺得沒有辦法好好教導弟子,便想著給他找一個學習的地方。
瓊州府學那邊,因有大儒坐鎮,今年入學的名額十分緊俏。本來要是宋師澤有秀才功名,一切就好辦多了。但宋師澤連縣試都沒考過,許學政便想了一個主意,讓封恒把他當成書童帶到學裡,也好提前瞻仰一下大儒的風采。
想著許學政的這一片苦心,宋師竹覺得宋師澤真是遇到了一個好師傅,也不由得覺得自己過年時的預感還是很準的。
從上輩子開始,每隔幾年她都要發現一個讓她十分順眼的男女。對這些人,宋師竹總體上保持著不偏不倚的態度,也不會特意跟家人提及。
她總覺得氣運這種事太過虛無縹緲,要是她無意中說漏了嘴,蝴蝶效應下,改變了這些人的前程,那她連道歉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如今這樣,倒是挺好的。隻要宋師澤一直這樣走下去,前途必定可期。
眼前秀氣挺拔的少年在她的注視下,仍是落落大方,宋師竹笑眯眯道:“你以後就跟我們住一塊了,放心吧,你師傅過來領人前,一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宋師竹這句話說起來一點壓力都沒有,她爹為了避嫌,先前兩日就把宋師澤的生活費送到家裡來了,就是不想落一個讓封家幫著宋氏養孩子的名聲。
宋師澤抿著唇,笑道:“以後勞煩竹姐姐照顧了。”
宋師澤對眼前的族姐其實十分感激。要是宋師竹當日沒有讓他去書院,他也沒有眼下的殊榮。這些日子書院裡一直有風言風語,說他是搶了族兄的功勞,幸好宋師柏雖然愛爭風吃醋,在這上頭卻十分穩得住,一直沒有遷怒過他半分。
宋師竹總覺得旁邊一直笑而不語的封恒,神色有些異樣,還以為他也一樣感歎宋師澤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