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我妻福星高照 灰藍 12083 字 8個月前

“舅母怎麼了?”

宋師竹站在門口, 輕聲問著旁邊的嬤嬤。舅舅病了好幾日都不見好,她每日都要到舅家一回,今日剛來, 就聽見舅母站在正堂的軒窗旁唉聲歎氣了。

嬤嬤也跟著歎道:“太太這幾日一直這樣,想是擔心老爺了。”

宋師竹還沒說話, 就聽見舅母轉過頭來拆台道:“誰說我擔心他?”李舅母瞪了張口說瞎話的心腹嬤嬤一眼, 又看著眼前一無所知的外甥女, 糾正道:“我是在想你大表哥。”

她那個相公,從年輕時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性子, 這回總算馬失前蹄,李舅母一點都不心疼。

她心疼的是自個的兒子。

“大表哥怎麼了?”宋師竹好奇問。

李舅母卻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了。大兒子做了什麼, 她心知肚明。

因著她的關係, 李玉隱從小與家中庶弟關係極為不睦。李舅母年輕時樂見到這種局麵。但年紀大了, 反而覺出幾分不妥。

她歎了一聲, 李玉隱對兄弟姐妹都太薄情了。

李舅舅在病中無暇他顧, 可李舅母卻是知道, 李氏的族長族老會在這時上門, 全都是因著李玉**下的請托。

此時宋師竹突然看到一個眼熟的婦人在院裡出現, 一見到她就小心翼翼地行禮,李舅母的目光跟著看過去,了然道:“那是然哥兒他姨娘, 如今在我院裡住著。”

“……舅母真是善人。”宋師竹道。舅母臨到老了,胸襟居然寬廣起來……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我要是善人,我就該把她挪到你舅舅院裡了。”李舅母擺擺手, 表示自己不愛聽這些虛話。不過看著外甥女這麼天真,她想了想,還是與她講了一遍其中的竅門。

她這麼乾,可不是因著善良,更不是為著替兒子補救。李舅舅就算心腸再冷硬,經了被迫脫離父子關係的事情後,心裡難免會對兒子有愧疚。

李舅母素來在這些事情上十分敏銳,當即就決定要先下手為強了,家業就這麼一點,總不能任著李舅舅發酵心中的愧疚送給旁的賤/人伴身。

說著說著,她又歎氣道:“舅母說的話,你要好好記著。你娘這輩子日子稱心如意,可外頭誰還能夠跟你們宋家相比?這世上隻要是個男子,就會有貪花好色的心思。你當姑娘時有你娘護著,現在自個當家了,凡事就要多想想。”

宋師傅乖順地點頭,以舅母的身份來說,她這些話是算得上推心置腹了。

李舅母說完之後,看著身邊嬤嬤欲言又止的麵色,又指著她對宋師竹道:“待會你一走,這老貨肯定又嘮叨我了。”

“舅母是心疼我,才會說出這些話,我心裡也是知道的。”宋師傅展顏而笑,也明白嬤嬤在擔心什麼。

“聽到沒有,竹姐兒懂事著呢。”

宋師竹再也忍不住滿臉的笑意,舅母一向逗趣,今天卻特彆逗。

李玉隱剛到母親的院子,就聽到裡頭的說笑聲,正巧李太太也看見兒子了,指著他道:“你大表哥這幾日一直在書房,我還以為他得在書房呆到海枯石爛呢。”

宋師竹笑:“大表哥是有事呢。”

李舅母:“也就你幫他說話。”她想了想,突然道,“你表哥年歲都這麼大了,我最近正在幫他尋摸親事,竹姐兒手上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李玉隱:“……”

宋師竹:“……”舅舅還在病榻上呢,舅母居然就想給大表哥找對象了……想著這幾日病重心態失衡、一直憂慮自己老了無人孝敬的舅舅,宋師竹覺得舅舅肯定又要氣急敗壞了。她笑道:“我在府城認識的姑娘,還沒有桌上這盤桂花糕的數量多。”

李玉隱心知他娘就是想借著表妹也在的時候對他逼婚,他看了一眼臉上帶笑的宋師竹,無奈道:“勞煩表妹在這裡陪著我娘,我先過去看看我爹。”

李舅母指著他的背影道:“你看,一說起這些,他就跑了。養兒子有什麼用,除了惹事就沒彆的用處了。”真是,太沒用了。她還隻說了這麼一句他就頂不住了。

看著頗有幾分落荒而逃意味的大表哥,宋師竹若有所思,總覺得舅母看起來也沒她想象中那麼純良。

李舅母繼續歎道:“你表哥也這麼大了,舅母還想著抱孫子呢。就是這個混球,幾年來一直不答應相看姑娘,都快把我給氣死了。”說著,還細細叮囑她道:“竹姐兒要是手上有合適的姑娘,記得跟舅母說一聲,舅母記你的情。”

宋師竹看著狐狸一樣狡猾狡猾的舅母,失笑了一下,在李舅母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出了李家門後,想起舅母天外飛來的這一出,她還是忍不住笑容。舅母隻是不願意她影響到大表哥的人生大事,這種心情她也能理解。

要是她不知道大表哥先前的心思,她倒也很願意幫李玉隱牽媒拉線,但如今這樣,就太尷尬了。

想著舅舅的病也快好了,宋師竹當即決定這段日子少些到舅舅家。

說起來,舅舅的心病就那麼一個。李玉然的案子還在走流程,李家出錢幫他請了一個訟師,可是出事秀才的家人也十分強勢。要不是李氏一族當機立斷把李玉然出族,聽說那家人還打算上門討個說法。許多被他連累的學子,都摩拳擦掌、呼朋喝友地都算過來聲援秀才一家。

宋師竹和李玉然不僅沒交情,還有被算計之仇,也沒虛情假意讓人去牢裡去探望他。

就是想起這些事情,她總是覺得,李玉然既然都能挖空心思地算計人,為何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到李先生家裡認錯。

隻要他能堅持一兩年負荊請罪,無論真心還是假意,李家名聲在外,總要做出一幅大度的姿態。

宋師竹卻不知道她走了之後,李舅母還是一直在歎氣,她對嬤嬤道:“你說竹姐兒當年怎麼那麼固執,要是她願意,今日就不會是這種局麵了。”

她是真心疼愛外甥女,也不願意把兒子做的這些事情遷怒到宋師竹身上。

方才說出那麼一番話後,兩個孩子尷尬,她也尷尬。

嬤嬤已經無話可說了,作為一個舅母,能在外甥女麵前坦言對她舅舅的算計,要不是表姑奶奶嘴緊心好,早就到她舅舅跟前告狀了。

宋師竹回家之後,已經把舅母的這點小算計丟在腦後,她現在手上事情多,除了每日要到舅舅家看病之外,還要兼顧家事田事,一點點小情緒很快就消失了。

五月末雨水多,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宋師竹正在聽封恒說起李先生對這一屆鄉試的建議。

封恒上一旬已經參加過鄉試前的科考,李先生卻突然對他道:“你若是能推遲一屆參加鄉試,最好等到下一年再上場。”

為什麼?

這個問題宋師竹也問出口了,不過她想了想,做出了一個口型,又伸手指了指天上。

封恒頓了一下,好奇道:“你是怎麼猜出來的?”宋師竹一直呆在家裡,又沒有知道這些消息的渠道。但她卻一下子猜出了真相。就連封恒自己,若不是老師引導著,他也不敢往那個方向去猜。

宋師竹卻覺得很好猜:“……年前我爹就一直在說朝中要派選秀官過來的事,當時鬨得族裡人心惶惶,好多姑娘訂親的訂親,成婚的成婚——”可是這件事突然就跟沒了一樣。

按理說,選秀的事早該在四月就沸沸揚揚,如今卻都是五月末。

外頭荷花都快開了。她剛才心念一動,就覺得應該京裡有什麼事情發生——許就是需要秀女的老皇帝出了事,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擱置下來。

說起來,宋師竹早就讓家裡人把夏衫準備好。往年她在豐華縣最熱的時候,家裡都要買冰。今年這項開銷宋師竹也早早地已經做入預算裡了。

封恒聽著她從朝中大事一路說到家長裡短,無語道:“你這樣,居然還能猜中真相。”又搖頭笑道:“老師要是知道了,肯定更喜歡你了。”

封恒先前為守父孝,耽擱了三年,本來是想著要抓緊時間的。可惜老師一直建議他推遲一屆鄉考,原因對封恒來說也很值得考慮。老師覺得今年朝中情勢不好,各地考題應該偏向於保守,他這種文路飛揚的人沒有優勢,要是他想要拿到一個更好的名次,還是下一屆更有把握。

宋師竹卻是鬱悶地看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封恒。

封恒日常到李家接受小灶時,總要給她帶回一點家庭作業。李先生在算學上是個初級學者,但他嚴以律己嚴以待人,不僅對弟子、對弟子的妻子也十分嚴苛。

每日都會跟她探討題目,幫她批改作業。看著紙上那些蘊含深刻數學思想的毛筆小字,宋師竹總能幻想出一個緊皺眉頭伏案疾書的老爺爺……然後她就不忍心不做功課了。

最近他們正在探討一個從一到一百如何相加最方便的問題,大慶朝的數學水準隻相當於華夏宋元時期的水平。宋師竹為了偷懶,就直接把倒序相加的原理寫上,省略了演算過程。

封恒帶回來的批解上,李先生很是嚴肅地斥責了她這種不嚴謹的學術思考,又用滿滿一張紙的演算證明了她這個算法的正確。

沒有阿拉伯數字的大慶朝,封恒帶回來的紙上都畫滿了橫杆豎杆,雖然字體清秀,思路清晰,但宋師竹看著,眼裡還是一直冒圈圈。

妻子三天兩頭就要為先生布置的功課歎氣一把,封恒心中十分好笑:“李先生一直說你在算學上極有天賦。要是願意持之以恒,以後許是能成為算學大家。”

“……”一個文科生得到這種數學好的讚譽,宋師竹心中真是有種止不住的羞恥感。

她咳了一聲,覺得自己注定要辜負李先生的期望了。等差數列求和是高中代數的內容,到如今為止她也就記得最簡單的幾個解法,等到李先生把她肚裡這點知識掏空,這位大學者許是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宋師竹想了想,決定不能這麼下去,萬一有一日她真的江郎才儘就慘了。她眼珠子轉了轉,對著封恒道:“我這些日子的作業,老師都給你講過了嗎?”

封恒看出她的意圖,不禁好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頓了一下,又收回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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