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道上, 螺獅見宋師竹心情瞧著還不錯, 便把剛才她在外頭看到的說出來了。
“二老爺在門外站了好一陣, 看著嚇死人了, 我都不敢出聲提醒少奶奶。”螺獅表示她不是沒有義氣,而是不敢直麵宋文朔的威嚴。
宋師竹道:“二叔剛才確實挺嚇人的。”剛才她出門時路過宋文朔, 都覺得二叔那張冷臉差點把她冰封了。想著剛才二叔的表情,宋師竹便知道馮氏想的事情肯定不成。宋文朔要是對妻子沒有感情, 早就外頭彩旗飄飄了, 何苦忍這麼多年。
不過, 無論這兩人間還要多少年才能將心結打開,馮家的事算是翻篇了。
宋師竹回來後便攤開紙筆,也把這件事的結果寫進信裡, 分彆寄給李氏和她家祖母。她覺得, 祖母應該也是最掛心這件事的人了,如今有個好結果,宋師竹也想跟祖母分享一下。
宋禎禎那裡,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筆放下了。雖然死的是她親娘, 可宋禎禎現在家庭圓滿, 應是不想知道京城裡的任何消息的。
兩封回信是一同寄過來的, 彼時已經快是九月。
秋高氣爽,會試將近,宋師竹這才知道原來這兩個月瓊州府的宅子裡熱鬨得很,婆婆和祖母就跟商量好了一般,前後腳過去看孫女/外重孫女。
封宋兩家都是許久沒有孩子出生, 宋師竹也能理解兩家長輩的心情,就是想像了一下瓊州府這會兒熱鬨的場景,心裡不免生出羨慕來。
李氏的信裡並無多說什麼,隻是道最近在瓊州府裡十分平靜,家裡也一切都好,叫她不用擔心,隨信還附上了喜姐兒的兩幅畫像,分彆出自封惟和宋師柏。
不知道是不是親姐濾鏡,宋師竹總覺得弟弟的作品要更出色一些。
封惟完全就是按照年畫娃娃的畫法,喜慶倒是喜慶,但是沒什麼特色,宋師柏卻整幅畫都是用碳筆所作,黑白兩色清晰地描繪出閨女如今的模樣。
頭上紮著個小啾啾,就連米粒般的小梨渦也十分甜美。
宋師竹一腔老母親思女之心,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把畫像擱到一邊,打算等封恒回來讓他看看。
接著便拆開祖母的信件,老太太年紀大了,往日寫信記賬,一般都是由丫鬟代筆,這封信卻從頭到尾都是祖母親筆所書。
上頭字字句句也皆是感歎。先是說世上之事因果循環。做錯事,總得有一處得到報應,馮氏兄妹牽連無辜,做下種種不知廉恥之事,到如今老天爺總算開眼了。
接著便道,破鏡難圓,覆水難收,堅冰想要化開不是一時半會之事,若是因著旁人期望過甚,勉強為之,後半輩子夫妻之間難免耿耿於懷,既然如此,還不如順其自然,讓宋師竹也和三個堂兄說一聲,彆給長輩壓力。
宋師竹先前寫信給祖母時,其實沒寫多少二叔夫妻感情的事情,就是沒想到祖母居然這麼精明,能從她兩三言兩語間自己猜了出來。
當了母親之後,宋師竹也能明白老太太的想法,常言道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父母對子女的關心,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不變的。
她歎了一聲,把信細心疊起來,覺得這封信也可以讓幾個堂兄看一看。
看完信之後,宋師竹其實也生出了不少感悟。
感情這種事情,一旦進入衰退期,基本上就沒有什麼舊情複燃的可能了。宋文朔和馮氏這一對,要是幾千年後,還能早些放手彼此另尋所愛,可時代限製,大約也隻能這麼下去了。
緣分其實十分脆弱,一段感情從陌生到熟悉不容易,可隻要走差一點,由熟悉重歸陌路卻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宋師竹想了想,把這點感悟寫在信箋上,讓螺獅跑一趟前院,自從前段日子開了個頭之後,她和封恒之間已經習慣這般鴻雁傳信的模式了。
接著她便開始張羅起寄東西回家的事情,滿打滿算,他們到京城也才兩個月,土特產什麼的沒有多少積攢,她想了想,便約了李隨玉一塊出門想要置辦禮物。
李隨玉早就在家裡閒得發毛了,宋師竹一讓人上門,她便一口應下,讓家裡馬車順道過來接上宋師竹。
“咱們去東大街,那裡商鋪最多,好幾家店鋪每個月都要上我們家一趟,應該能給宋姐姐打個折扣,中午我們去花蓮齋用膳,那是京城新開的酒樓,就連皇上也是誇過的。”
李隨玉三兩句便把今日的行程定下了,宋師竹瞧著她興致勃勃的模樣,便知道這姑娘應該早就計劃很久了。
聽著宋師竹的打趣,李隨玉深深覺得她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吳王之事裡逃了幾個重要人物,這些日子曾祖母一直不讓我出門,今日還是宋姐姐相邀,曾祖母才勉強答應放我出來。”
“還沒抓到人嗎?”宋師竹問了一句。她記得先前章太後便說過,因著叛王還有漏網之魚在京,怕給她惹麻煩,所以才把給她的賞賜拖著。
“據說是吳王幼子逃走了……”李隨玉其實也不大清楚這裡麵的事情,她搖頭道,“難得出來一趟,咱們彆說這些事了。”
宋師竹也沒有繼續追問,反正她一個小老百姓也沾不上這些朝政大事,還是專心逛街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