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鼎甲名次出來後, 城內鞭炮聲便鋪天蓋地,響徹耳際, 整個皇城頓時沸騰起來了。
從這一刻起, 他們這間包廂便接連有喜訊過來,每回小二引著報喜人健步如飛跑了過來,都能收獲外頭人一片羨慕嫉妒的目光。
宋師竹從丫鬟處拿喜封的手都快有些應接不暇了, 李玉隱排在二甲第五十八名,宋二郎反而後位發力,直接串到了二甲三十九名。
一甲三位,二甲七十位, 三甲卻足足有一百二十七位。
這兩個名次也是相當可以了。
這回就連花蓮齋老板也趕忙讓人送了一個鯉魚登龍門的果盤進來, 可惜屋裡都是女眷,倒是沒跟上回那樣有許多人擠進來道喜。
馮氏臉上明顯能看出歡喜來。她這些年對兒子們多有忽略, 如今怨消恨解,回想往事,難免對兒子們生出歉疚。小廝一報出來宋二郎的名次,她便騰地站了起來。
宋師竹湊過去扶住她, 心中想著,要是二堂兄知道二嬸這麼高興,肯定得樂得合不攏嘴。
馮氏定下心之後,便讓人給小廝發了喜封。
都是姻親,宋二郎和李玉隱名次好,魏姨母也為他們高興,喜笑顏開道:“這回一個狀元, 兩個進士,咱們可真是大豐收了。”
馮氏臉上泛著愉悅:“都是老天爺保佑。”
宋師竹深深點頭,這一回沒張榜前她已經有些感覺,可真正經曆時還是欣喜萬分。聽到外頭接連傳來的銅鑼聲,她更覺得振奮得心臟快跳出來了。
韓氏見她高興得臉頰通紅,也笑道:“要是家裡老祖宗知道封師弟得了狀元,肯定高興。什麼時候家裡辦宴,我也去湊個熱鬨。”
她本就是大家出身,有心想和人交好,自然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態度才不惹人討厭。
“沒那麼快呢,且得商量商量。”宋師竹笑道。
兩人又說了幾句,外頭有人喊著:“天官跨街了!”
“狀元公出來了!”
宋師竹立刻站到窗前,動作之迅速,之後還被李隨玉笑了一回,不過宋師竹這會兒卻隻剩下興奮了。
她特意看了一眼,前後左右,凡是有軒窗的廂房幾乎都跟她的動作十分一致。
大街兩旁五城兵馬司的士兵沿途把守,先是禦林軍開道,封恒身上似乎換了一身大紅刺繡的官袍,頭上的雙翅帽兩側都簪有金花,身上紮著一朵紅色綢花,容色俊美,意氣飛揚,一馬當先,極為風光。
正應了那句“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儘長安花”。
就算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宋師竹也打心裡覺得這一屆的榜眼探花,都比不上自家相公好看。
想當初李氏可是一看到瘦下來之後的封恒,就願意他這個女婿了。
李隨玉突然笑道:“封師兄可真受歡迎。”狀元長得好,男女老少的瓜果鮮花香囊都往他身上招呼,而封恒似乎在四處張望尋找他們的位置,避之不及下,被砸了好幾回。
宋師竹看得都樂了:“今日出門真該讓他提個籃子。”她看著自家相公瓜果滿身的模樣,手也有些癢癢的,順手便從花籃裡抽出一朵月季,往下扔了下去。
封恒心有靈犀,突然望了過來,兩人雙目相及,他伸手一撈,正巧把月季拿在手裡。
宋師竹雙眼立刻笑成月牙兒,除了覺得自己準頭好外,也覺得這一幕跟話本裡一樣浪漫。
封恒看著妻子臉上明媚的笑靨,不由自主地也笑了一聲。他從剛才傳臚唱名時,就一直心潮澎湃,想著和宋師竹分享這份喜悅,現在看著妻子,總算心願得償。
探花蘇昌正巧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怪異道:“尊夫人跟李家姑娘交好?”
封恒方才一笑,又引得街上一陣騷動,接二連三有姑娘扔鮮花過來。他避過了一方手帕,又將花插在帽子上,才提醒道:“我看到有人拿柚子出來。”
此話一出,後麵跟著的榜眼傳臚幾個立時往兩邊警惕一看,高空拋物,就連個蘋果也能砸得人生疼,何況柚子。
就連蘇昌也沒心思繼續搭話了。今日這個探花實在出乎他的意料,如今蘇昌心裡都還懵得很。
送走了三鼎甲的駿馬後,宋師竹卻還意猶未儘,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有些人情緒激動的時候喜歡扔東西,她現在就有這種繼續往下扔花的衝動。不僅自己扔,她還攛掇李隨玉也一塊扔。
魏姨母笑道:“年輕人就是有活力。”想著趙氏優柔的性子,她也沒想過自家妹妹討了一個這麼活潑的兒媳婦。
馮氏也是笑,不過她笑完之後,卻是讓丫鬟把包廂裡放著的幾籃子鮮花都送到宋師竹手邊,魏姨母搖頭道:“你這個嬸子,可真是夠心疼侄女的。”
李隨玉早就被宋師竹說動了,看長輩們都不介意,此時聽著下頭的歡呼聲,也是一陣興奮。
韓氏卻猶豫了一下,李隨玉要進宮的消息她隱隱有所聽聞,這樣胡鬨,宮裡會不會不喜?
不過,思及李老太太給的任務,韓氏張了張嘴,還是合上了。
宋師竹剛才才丟中狀元,這會兒也是極有經驗,指導李隨玉怎麼扔才能扔到進士身上,李隨玉十分聰明,一下就上手了。
看著她扔花扔得雙頰紅撲撲的,宋師竹極有成就感,她剛想喝口水歇一歇,抬眼一看,突然眼尖地瞧見對街酒樓包廂有個熟悉的身影,居然是林姑娘。
宋師竹略頓了下,下意識地看向外頭,果然宋二郎騎著馬出現了。
宋二郎今日穿戴也是十分招搖,頭上插滿了辣眼的大紅芍藥,還一直團團向周圍拱手,似乎十分享受這等萬眾矚目的感覺。
宋師竹再看一眼林姑娘,她所在的包廂裡頭聚了不少人,林姑娘卻極為好認,梳著彎月髻,插著一對蝴蝶展翅的金步搖,打扮得光鮮亮麗,此時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下頭遊街的進士。
宋師竹瞧著瞧著,心裡突然生出一個猜測,難道堂兄不是被同僚陷害的,而是林姑娘看上她家堂兄了?
她心裡揣著這個念頭,便一直盯著林姑娘的方向,見宋二郎過去之後,她立刻便從窗邊離開,心裡突然就肯定下來了。
封恒直等到下午未時末才回到家,他身旁的封印抱著他的狀元帽,也是一臉的興奮,沒等封恒出聲,便解釋道:“少爺剛才和夏榜眼蘇探花等人一塊到酒樓用膳去了。”
宋師竹點了點頭,不用封印補充,她便知道封恒還喝了不少酒。不過她也沒說什麼,封恒前頭一直在家裡閉門複習,會試殿試後都沒出門,是該跟人好好拉拉關係。
封恒顯然也是十分激動,宋師竹正幫他脫著身上的大紅狀元袍,一抬頭,唇就被覆住了。一吻過後,宋師竹舌/尖發麻,嘴腔還滿是酒味。
封恒本就生得俊美,酒後唇角帶著一絲輕笑,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宋師竹臉上發燙,咳了一聲道:“先把禮袍脫了,這身衣裳可是以後要留給子孫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