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封慎每回看向現在的妻子時, 臉上那抹和煦的微笑, 當真是把原來的夫妻感情都放下了,一點隱藏心緒都沒有。
趙氏這兩年也想過兒子是不是被迷惑了, 可她忍下畏懼,在一旁看著, 現在的黃氏反倒一直在巴巴地討好她兒子, 誰強誰軟十分明顯。
趙氏琢磨來琢磨去, 總覺得許是原來的大兒媳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才讓兒子放下得這麼快。
不是她維護自己的兒子, 而是封慎確實不是那等狼心狗肺喜新厭舊的性子, 隻要沾了他的名, 進了他的心, 他比誰都會關照。
就是這樣, 趙氏心裡才糾結是不是原來的兒媳做了錯事。隻是人都已經不在了, 查明真相還能怎麼辦。
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這就是兒子們跟她商量讓她上京時,她一口便應下的原因,就算原來的大兒媳不如她想像的純良,但這兩年相處下來,總有幾分真情誼在。
現在兒子的腿也有了好轉的跡象,她也不用強忍著心裡那點糾結和現在的大兒媳相處。
封二太太著實沒想到嫂子的態度這樣堅決,就跟被洗腦了一樣,眼看著快要三更天了, 她也隻有鬱悶離開,打算明日再過來。
可惜直到分家前,封二太太也沒能讓嫂子回心轉意,為此真是氣得倒卯。
宋師竹倒是和封玉嬌處得不錯,這姑娘私底下跟她相處時,神色總是有些抱歉,似乎也覺得她爹娘多管閒事。
臘月十八,宜動土。
這個日子是封族長特意找人算過的,說是這一日年前最適合立碑。因為這個月就這麼一個好日子,宋家那邊也是挑了十八這一日打算把進士牌坊安置下來。
吉時一到,封氏族祠鞭炮大放,由封恒落下第一鏟子,封二叔跟在族長之後,神色既高興又糾結。
立牌坊當時是高興事,可立完之後就分家,這歡喜就要打了折扣了。
這幾日他也算看出了侄子們的決心,妻子在嫂子那邊使了多少分力氣,倆個侄子就原封不動全都使到他身上,擺出道理,一一論述,也讓他知道大房在這件事上已經統一陣仗。
看著眾人一個個過來跟侄子道喜,就連族長也高高興興湊上去說話被擠在人後,封二叔心裡有種無力回天的複雜,他歎息了一聲。
他對大房的事也沒有多少底氣能乾預。當年他大哥去世後,封二叔怕彆人議論叔強侄弱,他會侵占大房家產,便主動搬離縣裡。
封二叔這些年隻在每年過年回縣一回,到底說起話來也不夠硬氣。
而侄子們的論調也很有說服力,現在幾人和和氣氣地分家,總比以後感情淺了再來爭搶更好一些。
封二叔當然不願意侄子們以後鬨出紛端,思來想去,也唯有妥協。
立牌坊後,便是熱熱鬨鬨的宴席。封慎封恒都看出了封二叔的失落,心裡也是無奈。沒想到他們家中達成一致的事情,反而會在二叔這裡擰巴了一把。不過隻要趙氏端得住,這件事便不會橫生枝節。
因為開了祠堂,族長也把喜姐兒的大名寫在了族譜上,叫封清華。
宋師竹當時聽到封恒糾結了將近一年,最終給閨女取了這個名字時,心裡就很囧。這當然是個好名字,可就是讓她很出戲。
她想讓封恒另外選個名字,但封恒在閨女的名字上異常堅持,說是這個名字寄托了他對閨女所有的期待,希望喜姐長大後如水石般清瑩秀徹,又像星辰光華奪目,總之叨叨了許多,宋師竹聽得頭昏腦脹,第一回想要凶巴巴地一票否決。
可是封恒卻跟她狡猾了一把,提議讓喜姐兒抓鬮決定。
宋師竹眼睜睜看著閨女抓住了有字的那張紙……當時的心情真是一言難儘。
冬日陽光暖融融的,封氏祠堂周圍圍著擋風的布帷,宋師竹坐在宴席上跟人說話。
今日家裡過來道賀的人聽到封家大姑娘有了大名,少不得奉承一番。宋師竹聽到有人讚喜姐兒的大名好聽,嘴角便忍不住抽搐起來。
夕陽西下,宴罷之後,宋師竹回了屋,她把頭上紮著個小啾啾的閨女放在榻上,對上她黝黑清亮的目光,歎氣:“你以後隻能叫封清華了。”
喜姐兒剛洗完澡,螺獅把在炕上烤得暖熱的小衣裳拿過來,邊給喜姐兒穿上,搭話道:“這個名字多雅致啊,一聽就是書香人家的姑娘。咱們家大姑娘也很喜歡這個名字。”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螺獅還一直“清華、清華”地叫著,喜姐兒這幾日聽習慣她爹說話,一聽到名字就咯咯笑了起來,螺獅笑道:“大姑娘也很高興呢。”
“……”
宋師竹覺得這世上許是隻有黃氏能理解她的心情。可她在慶雲院裡說過一回之後,黃氏對這個名字卻沒有多大反應,宋師竹隻能感歎她心裡素質真好。
螺獅對宋師竹鬱鬱寡歡的模樣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她接著便說了一個好消息:“今日慕姑娘打發人送信過來,說是她回縣裡了,明日想過來家裡拜訪。”
宋師竹聽到這個消息精神總算振了許多,螺獅笑了笑,她就知道提慕姑娘有用。
第二日用過早飯,封恒才出門,慕清婉便帶著弟弟過來了。宋師竹引著她見完趙氏後,便把兩姐弟帶到她的左跨院。
許久不見,兩人都有些激動。宋師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慕清婉梳著飛仙鬟,容貌清麗,神色歡喜;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相貌十分可愛,就是太害羞了,宋師竹摸摸他的頭,他一張小臉立刻紅彤彤的。
因著有小孩子在,宋師竹乾脆讓人送了一堆零嘴過來,把炕桌擺得滿滿當當的。
她看坐在慕清婉旁邊的慕清卓雙眼發亮,卻怯生生的不敢伸手,便拿了一塊糕點放在他手裡:“卓哥兒在姨姨這裡不用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