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的心思一覽無餘, 就像春日湖水一般透徹。趙氏著實被宋三郎給逗笑了, 她原本對宋家二房的印象便不差, 此時因著宋三郎,卻變得更好了些。
宋師竹在一旁聽著也有些囧, 囧完之後就是感動了。
人總是缺什麼就想要什麼,宋師竹已經有了一個親弟弟,和宋三郎的關係就沒有和二堂兄那樣親密, 沒想小堂弟在趙氏麵前卻對她多有維護。
她笑眯眯地看著宋三郎, 看得宋三郎也不好意思起來。
不過他自覺也算是在堂姐婆家麵前完成示好任務, 表情就跟做了一件大事十分滿足, 看得宋師竹心中一樂。
宋二郎由此因禍得福什麼的, 宋師竹看著特地過來感謝趙氏的二堂兄, 很想問問他, 他說的欠人情的事還算不算數了。
可惜碼頭實在不是找事的地方, 稍稍停頓便要離開。
李舅母也看見方才那一幕, 見宋師竹終於過來了,忍不住笑了:“這裡人太多了,說話也不方便,回家安置好之後, 再互相走動不遲。”
宋師竹看了一眼不遠處停靠的李家馬車,上頭的行李已是滿滿當當,便也和舅母告彆。
另一頭,封恒也對李舅舅道:“舅舅舅母剛到京城,要是有事, 打發人過來說一聲。”
李舅舅笑眯眯道:“不用擔心我們,你舅母早就打發人過來收拾宅邸了。倒是你們三個,明日都要到翰林院報道,不如一塊結伴過去?”
在長輩麵前,封恒素來不會不給麵子,反正也是要出門的,他也不遲疑,爽快答應了。
看李舅舅滿意高興的神情,封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李玉隱。他在船上時一直有種感覺,覺著李玉隱這些日子在船上這般安靜,肯定私底下受了李舅舅不少調/教,現在終於確定下來了,說是幸災樂禍倒不至於,可高興總是有一些。
因著天色不早,一行人便都上了馬車,各自而去。
馬車裡,李舅舅對兒子道:“你看到了吧,阿恒不是那種為難人的性子,你以後還是要跟他好好相處的。做人要圓滑一些,遇見事了,要多想想好壞利弊,彆為了心裡爽快胡亂給人臉色看,以後爹也不能老在你旁邊提點你……”
李玉隱這些話聽得已經會背了,他默了默,他娘就是知道他爹肯定有話要說,才帶著弟弟上了後一輛馬車。聽著耳邊的絮絮叨叨,他其實也挺想換一輛車的,隻是這爹總歸是親的,他無奈道:“爹剛下船就不累嗎?”
當然累!隻是:“你以為你老子說這些話是為了過嘴癮啊?”李舅舅道。
這些道理李舅舅這個正月跟兒子說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兒子記不住。以前不知道,可正月裡跟兒子交心一回,李舅舅真是操心到極點。
他自認人情世故樣樣精通,可生出來的兒子卻是個冷麵窩瓜,不僅死心眼一根筋,還要麵子不服輸。
自打知道兒子在京裡受了外甥女婿那麼多幫扶,連個好臉都沒給人家時,他就覺得自己對外甥女夫婦多好,都是在為兒子描補罷了。
李舅舅繼續道:“你和阿恒二郎的關係跟他人不一般,即是姻親,又是同榜同年,天然的紐帶,以後可不能跟以前那樣了,要好好相處才行。人以誠待我,我誠以待人,這才是和親戚相處的原則。”
李舅舅覺得自己不能不多念一些,他這回上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幫李玉隱跟人打點好關係。
李玉隱揉了揉腦袋,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爹解釋他和封恒之間關係的演變,能考上進士,他對封恒當然是真心感激的,可看著他那張臉,有些好聽話就是說不出口。
李舅舅的說教聲在夕陽的餘暉中散了一路,天地都被染上了一片紅色。
封家馬車裡,因著趙氏和封惟宋師柏都是頭一回上京,車夫便特地放滿了車速,讓他們一路能看看沿途繁華,又有封恒和宋師竹一唱一和地講解著,三人聽得都很是滿足。
趙氏笑:“以前年輕時,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到京裡陪著老爺,可一直都沒能實現,今日可算知道京城是個什麼樣的。”
宋師柏素來嘴甜,便道:“這也是姐夫爭氣,我聽人說,誥命要是五品以上,新年時能還能到宮中飲宴,伯母以後就是咱們縣裡為數不多能到皇宮吃宴的老太太了。”
誥命什麼的,趙氏常年待在家裡不動彈,心裡對這個卻是不大看重,不過她覺得宋師柏說話有趣,便也跟大人一樣,跟他說笑道:“千裡之行,始於足下,現在你姐夫還隻是個開始呢,想這些太早了。”
宋師柏認真道:“總要想想的,姐夫不會就一直原地踏步,伯母上半輩子享了伯父的福氣,下半輩子也沾沾兒子的光,過日子就得走一步看三步,才有盼頭呢。”
封恒無語地看一眼幾句話間就給他加上重負的妻弟,也道:“柏哥兒自個也好好努力,總得讓嶽父嶽母有個盼頭才是。”
宋師柏道:“那是當然。”
宋師竹掩嘴一笑,馬車上因著有宋師柏,格外熱鬨。
經過花蓮齋,宋師竹想起花蓮齋許諾的免費招待,還道:“相公和二堂兄當時天官跨街時,我們就在這座酒樓上坐著,當時真是熱鬨得不行,等這兩日安置下來之後,讓相公帶你們出來走走。”
趙氏笑:“我就不出來了,恒哥兒帶兩個小的出來看看就好了。”
宋師柏回想起剛才小堂兄的模樣,也不大願意讓趙氏覺得他貪玩,給姐姐丟臉,便道:“我主要是想要提前感受一下進士跨馬遊街的風采,以後也好往這上頭奮鬥。”
封惟看了一眼說大話的小夥伴,想了想,也點點頭,表示他也是這般想的。
趙氏一陣忍俊不禁。
下馬車之後,馮氏一行人已經早便到家了,宋家管家特意在門口相等,說是宋文朔吩咐他過來幫忙,家裡已經安排好了接風宴,隻待眾人安置好後,便能開席。
封恒也沒有跟宋文朔客氣,他們這一行有老有小的,實在該好好歇息才是。
對這個宅子,宋師柏的點評隻有一個字:“小!”
封惟遲疑了下,也點點頭。
封恒一聽他們這麼說,就知道妻子肯定是要反駁的。
宋師竹鬱悶地瞅著兩人,當真覺得這兩小的不識貨:“……這是天子腳下呢。”
房價要看地段和城市好不好?
就臨泰胡同的位置,多少人想過來住著。就算她已經想好日後把房契還給二嬸,也從來都不敢想能在同個位置置宅。
趙氏原本也想說些什麼,看著兒媳婦差點炸毛的模樣,便忍下不提了。
不過宋師柏聽著姐姐講解了一通,還是攤手道:“可就是小啊。”牛牽到京城還是牛,他沒說錯的。
封恒忍不住笑出聲來。宋師竹看著極為不給麵子的相公和弟弟,心裡難免悶悶。
可叫她鬱悶的還是在晚上。
吃過宴席之後,封恒和宋二郎被宋文朔提溜到書房說話,宋師竹不放心婆婆和弟弟們,便到各處都看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