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心中的鬱氣紓解了,趙華蘭心裡除了痛快以外,倒是沒有多多後悔的情緒。
憋憋屈屈的活了二十年了,這臨了臨了說一兩句痛快話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事對吧?
可是這毒酒一入口,好死不死的偏偏沒有死成。
一覺醒來,她已經是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裡了,知道自己和家人都沒事了的時候,趙華蘭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然而這份高興的情緒趙華蘭隻維持了短短幾秒,剩下的就全部是後怕了。
過來的這一段路程裡趙華蘭就一直在想,依照楚繡娘平日裡對她那挑挑揀揀的性子,如今抓著自己這麼多的一個錯處,恐怕是要趁機發難了。
進病房之前趙華蘭的一顆心都是懸著的:她犯了不敬的大罪,楚繡娘心生氣是肯定的,隻盼她打罵一頓之後能消了這口氣,千萬彆讓夫君休了自己才好。
成親二十載,景安泓對趙華蘭是沒話說的,她對自己的夫婿也是一萬個滿意的,轉而說來,要不是她整顆心都在夫婿身上,她也不用這麼在意婆母對自己的看法了。
趙華蘭心裡害怕呀,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她什麼都不懂,要是婆母讓夫婿休了自己,自己又該怎麼活呢?她的一雙兒女要是離了生母,心裡該有多惶恐。
為了維護自己的家庭,趙華蘭毫不猶豫的放下自己的那一點臉麵,不管是下跪還是磕頭,隻要能夠平息楚繡娘的怒火,她都願意做。
趙華蘭請罪的話,也讓景安泓等人想起了昨日飲下毒酒前發生的事情。
妻子和母親之間的問題,景安泓心裡也是明白的,兩人之間大的矛盾沒有,就是互相有些小看法。
老話說婆媳之間是天敵,景安泓往日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裡,在他看來,大周朝上下就沒有幾家婆媳關係好的,和其他人家比起來,自家這點小問題根本算不上什麼,隻不過是婆媳之間少了些交談罷了,除了麵上冷一些,他母親也從未做過什麼苛待兒媳婦的事情。
昨日明顯是蘭娘失言,在這種時候,景安泓自然是要站出來調解的,他一手撈起衣擺,直挺挺的就在趙華蘭的身邊跪下了。
“母親,昨日、昨日蘭娘她就是一時衝動,她心裡是十分敬重您的,這麼多年了,蘭娘的為人您也是知道的,既然她已經知道錯了,母親您就原諒她的一時食言吧。”
聽夫婿這麼說,趙華蘭跪在一旁連連點頭。
趙華蘭和景安泓兩個人都跪下了,一旁的景晴和景霖自然也沒有站著的道理,兩人跪下後嘴裡也不停的為自己的母親求著情。
一家人能夠死裡逃生,本來是應該開心的時候,景晴不想自己的祖母和母親因為昨日的事情生出間隙。
單人病房本來就不寬敞,放了陪護床和床頭櫃這些之後,剩下的空間就更少了,景家四口人都跪下了,屋裡就剩下一個邱成耿呆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按理說這是穿越者們的家事,他應該是要避一避才好,偏偏這一家子的穿越者都是才解了毒、洗了胃的病人,邱成耿擔心自己不盯著會出事,所以就隻能這麼尷尬的守在門口,儘力的減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不過減少存在感可不耽擱邱成耿聽八卦,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已經從景霖和趙華蘭的口中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聽清楚了。
聽清楚之後邱成耿就有些咂舌了,這不就是說錯了一句話的事情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話,在現代多少做兒媳婦的天天罵婆婆老不死的呢,這麼一點小事怎麼就值得趙華蘭這個穿越者又是下跪又是磕頭了?
邱成耿在心中暗道:都說這古代的婆婆地位高,現在一看這何止是高呀,隨口說一句話就得擔心婆母追究,這哪裡是婆婆,這不活脫脫的一祖宗嗎?
人老成精的楚繡娘一看就知道邱成耿這個守在門口的救命恩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她心中一哽,好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來打破眼下這個窘境。
看著床邊齊齊整整跪著的四個人,楚繡娘就覺得頭疼。
趙氏那個憨貨,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出身的,家醜不可外揚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有什麼事情不能以後一家人關起門來說,偏偏要挑恩人在的時候說這些,分明就是成心想讓她下不來台。
到底是擔心自家人在恩人心裡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楚繡娘輕咳了兩聲後,才緩緩開口說道:“好了,都起來吧,這還沒到過年的時候,要壓歲錢還太早了一些,我這才醒過來,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呢,你們倒是齊齊刷刷的就跪下了,落在恩人眼裡,像個什麼樣子,無端還害我在恩人心裡留下個老虔婆的印象。”
聽婆母這麼說活,趙華蘭和景安泓連忙搖頭道:“媳婦(兒)不敢。”
景安泓也知道當著恩人的麵說這些不好,所以他連忙伸手扶著一旁的夫人站了起來。
趙華蘭聽見婆母發話了,也不敢跪在地上磨蹭了,乖乖的站了起來,她姿態優雅的撣了撣裙角,轉身朝邱成耿福了福身子。
“實在是對不住了,一點家事,倒是讓恩人見笑了。”
邱成耿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
不得不說,要不是此時景家一家人的儀態都有些狼狽的話,那趙華蘭福身時顯露出來的貴婦儀態真是沒得挑的。
景家一共五口人,除了景霖和景安泓兩個男子的發式簡單以外,三個女眷的發式都很繁瑣,這又是服毒昏迷,又是洗胃搶救的,這發髻不可避免的就鬆垮了大半,如今除了景晴自己用發簪簡略的把頭發挽了起來以外,趙華蘭和楚繡娘兩個人看著都像是瘋婆子。
趙華蘭醒來之後就急著要來跟婆母道歉,一時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儀表不妥,最後還是景晴走到她身邊悄聲提醒了之後,她才窘迫的紅著一張臉躲到洗手間收拾儀表去了。
趙華蘭進到洗手間,看清楚裡麵的樣子以後,她就不由得猛抽了一口氣。
“嗬!”
聽見夫人的抽氣聲,景安泓連忙站起身,關切道:“怎麼了?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