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隱約感受到了明檀的情緒不對,梁子宣又笑著解釋:“其實我是看到了檀妹妹發間這隻照水簪,檀妹妹似乎很喜歡這支簪子。”
明檀沒接茬。
梁子宣稍頓,為掩尷尬又順著話頭自說自話。
隻不過今日不知怎的,不管他說什麼,明檀都無動於衷,白家那位更是時不時用眼刀子剜他。
莫非那事兒……
不,不可能。那事兒一直瞞得嚴絲合縫,明家與白家怎會知曉。
如若知曉,昌國公那護短心切還一點就著的性子,又怎會安安靜靜不找他令國公府麻煩?
想到這,梁子宣稍稍心定。可他也後知後覺感受到了,先前母親的那通交代有多重要。
他是喜歡表妹柔弱可人,但也一直將明檀認定為未過門的妻子,且明檀背後的明家與白家,是他將來仕途上的極大助力,這門親事萬不可丟。
思及此處,之前與母親相談時,那點兒“何至於此”的不以為然終於落擺。他不動聲色地背過手,折扇輕敲手腕。
與此同時,又仿若無事般另尋話題,繼續單方麵地與明檀相聊。
明檀正等著綠萼和護衛找來,好借口回府擺脫梁子宣的糾纏,等了好一會兒,在她終於瞥見綠萼身影之時,遠處人群中忽然一陣騷動。
“抓賊啊!”
“前麵那個!彆跑!”
明檀循聲望去,還沒看清,那騷亂人群中就有兩道身影往這處碼頭莽衝,未及反應,便感覺一股推力襲來——
“阿檀!”
“小姐!”
伴隨白敏敏和不遠處綠萼驚呼的,是毫無預兆的“噗通”一聲落水!
梁子宣反應極快,喊了聲“檀妹妹”,就神色焦急地脫下外衣要去救人。
綠萼上前,見是未來姑爺,六神無主間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催促:“世子,快救救我家小姐!”
白敏敏下意識拉住梁子宣,急喊了聲:“不許去!”
她再怎麼愛玩愛鬨,也是大戶小姐出身,沒人比她更明白,梁子宣這一救,明檀的下半輩子就完了!
“你想看著她死嗎?”梁子宣質問,緊接著不顧阻攔甩開了白敏敏。
噗通!又是一聲落水。
白敏敏瞬間感覺手腳冰涼。她最了解明檀,若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梁子宣所救,還不如讓她淹死在這顯江裡來得痛快!
她死死盯著江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排趕來的護衛婢女:
“你們給我攔住來看熱鬨的人,誰都不準靠近!”
“你倆下去拉開梁世子。還有你倆,是不是會水?也下去,給我把阿檀帶上來!”
“這邊隻怕撐不了多久,綠萼,你現在立馬回去,多帶些護衛過來幫忙攔人!”
“是!”
還未開春,江水涼得有些刺骨,再加上迎麵吹來的凜冽江風,梁子宣下水不過片刻,便發現救人沒有他想象中那般輕鬆容易,而且彆說救了,他連明檀在哪都沒看到。
不止梁子宣沒有看到,白敏敏安排的護衛與婢女下水搜尋半晌,竟也全然未見身影。
這處碼頭水不算深,照理說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毫無聲息地淹死人,但是他們也的的確確,連明檀的半片衣影都未瞧見。
耗了約有半個時辰,圍觀者被強行攔在碼頭之外,隻知有人落水,緣何不明。
有些閒漢見這攔人的陣仗,猜是大家小姐,都摩拳擦掌鬨著要下水,指不準機緣來了,還能賴上門好親事。
眼瞧著就要攔不住了,白敏敏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絕望,隻恨自己出了來逛南禦河街的餿主意,明檀要出了事,她白敏敏萬死難辭其咎!
恰在這危急關頭,護衛攔住的人群外,忽然有一襲綠衫朝白敏敏揚了揚手帕:“表小姐,您怎麼還在這兒,可真是讓奴婢好找!我家小姐今兒親手煮了圓子,正等著您過府嘗呢!”
綠衫女子特意揚高了聲音。
可這聲音聽起來溫和清澈,還頗為熟悉。
白敏敏回頭,怔了一瞬。
那竟是……
明檀身邊最為得用的管事丫鬟,素心?
她怎麼會在這兒?
還有,她剛剛說什麼?她…她家小姐?
素心上前,有條不紊地給白敏敏行了禮,又將自家小姐邀她過府嘗圓子的說辭重複了遍。
瞧見白敏敏身後已被凍得不行、正讓護衛們架著送上來的梁子宣,素心還略微驚訝地問道:“梁世子這是落水了?”
白敏敏對現下狀況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該應些什麼。
直到她瞥見後頭趕回來、還喘不過氣兒的綠萼朝她不停搖手,比著“沒事”的口型,才忽然像打通任督二脈般明白了什麼。
她忙接話道:“對,對。梁世子落水,本…本小姐路過剛好遇見,就遣護衛下水救他。”
“嗨,原來是個男的啊。”
“一個大男人落水還要救,跌份兒!”
“圍這麼嚴實,至於麼。”
“散了散了,還以為是官家小姐呢!”
圍觀者百無聊賴地揮了揮手,很快作散。
“???”
梁子宣被凍得渾身哆嗦,沒法兒說話,眼神中卻充滿了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