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原以為,宮裡賞下的南律貢品不過是些尋常賞賜,各家都有不少。
直到幾日後,南律使團護送出降的永樂公主離京,章皇後尋了機會召她入宮敘話,這才知曉原來不是。
“本宮早些日子就想召你入宮,可一來忙著永樂公主出降,二來又想著你受了驚,還是在府中多休息休息為好。
“說來,前些日子實在是委屈你了,平國公府招待不周,本宮合該替平國公府給你賠個不是才對。”
“娘娘言重了,臣妾無事,隻不過是身子有些不爽,前幾日得了些蒼山雪綠,本想邀含妙她們過府吃上一盞的,到底是因著身子不爽,不便邀客。”明檀笑著應聲。
她沒有多給平國公府找補,畢竟聖上都下旨斥責了平國公“治家不嚴”,她若是直言不乾平國公府的事兒,這馬屁就稍稍拍過了些。略提一嘴章含妙,倒可以恰到好處地表明她對平國公府無甚芥蒂。
章皇後聞言,輕撥著茶盞,展笑道:“說起這蒼山雪綠,啟之對你倒是真真愛重。皇上前日來長春宮還和本宮說,往日遇賞,啟之都是推拒,可這回南律使臣進貢,卻特特為你要了一箱子綾羅綢緞,一箱子寶石簪父子,後頭聽聞南律還進貢了蒼山雪綠,也給要走了一半。想來那匹照夜白,也是為你要的吧。”
等等……
那些東西不是陛下賞的,是夫君主動要的?
見她神情,章皇後輕聲揶揄:“怎麼,你不知道?”
明檀搖頭,有些發窘,耳後根都紅了小半。
好在章皇後沒再故意羞她,隻吩咐身邊侍立的姑姑:“王妃愛茶,將本宮今年新得的蒙頂甘露都送給王妃。”
“是。”侍立的姑姑應聲。
明檀仍羞著,倒也不忘順著台階,起身謝恩:“‘琴裡知聞唯淥水,茶中故舊是蒙山。’多謝娘娘厚愛。”
陪坐在側的淑妃輕笑了聲:“定北王妃模樣好,性情好,才學也好,難怪得定北王愛重。”
“淑妃娘娘謬讚。”明檀微微頷首,端莊中略帶三分羞怯。
今次章皇後召她敘話,恰巧趕上幾位嬪妃來長春宮請安。方才出言的淑妃聽聞是聖上東宮時期的老人,伴駕多年,雖寵愛漸薄,但聖上念著往昔情分一直厚待著她,瞧著很是有幾分不愛爭搶的模樣。
一位坐在下首的翠衣女子順嘴接過淑妃的話頭,補了句:“定北王殿下倒真是個愛才之人。”
“……”
殿中忽然靜了一瞬。
明檀聽著這話,本以為就是聲恭維,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殿中這一瞬,靜得竟是有些尷尬詭異。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發現幾道目光都有意無意落在了對麵一直安靜的蘭妃身上,蘭妃原本也在撥盞,似乎因著這話,動作微妙地滯了半息。
明檀對大顯後宮知之甚少,但也知曉自玉貴妃被囚冷宮後,後宮中便是蘭妃最為得意。
這位蘭妃娘娘深受聖恩,不到一年就連升兩級,未有所出的,仍從貴人躍居到了妃位。
聽聞,這位蘭妃娘娘是極有才情的。
明檀不知為何,前後想著,總覺得有些哪不對。
不過沒等她細想明白,章皇後就描補幾句揭過了這一話頭,轉而說起今年去行宮避暑的安排。
“前日皇上來長春宮,還說起去永春園避暑一事,瞧這日頭,一大早便這般毒辣,也是該挪挪地方了。”
方才那位嘴快的翠衣女子頗有些期待地問道:“皇後娘娘,那咱們何時出發?”
“不出意外,應是半月之後出發,隨行名單本宮擬了一份,不過皇上的意思是,此次後宮不多帶人,隻點了淑妃、蘭妃、儷嬪、純嬪,還有穆貴人。”章皇後淡淡掃了她一眼,“莊妃留在宮中料理宮務,佳貴人,你是莊妃宮裡的人,便也留在宮中陪陪莊妃吧。”
噢,原來那位翠衣宮妃是佳貴人。
明檀沒出聲,暗自掰算著……隻點了五位,那加上這位不打算帶的佳貴人以及留下料理宮務的莊妃,就是七位妃嬪,聽皇後娘娘這意思帶得還挺少,那這後宮妃嬪加起來,少說怕是也有二三十位了。
她正想到這,章皇後又看向她:“對了,王妃,皇上也給你家王爺安排了住處,若是得閒,你也不妨與王爺一道至永春園中小住。永春園最是清幽,景致也好,當是散心也不錯。”
明檀忙彎了彎唇,起身規矩福禮:“是,聖上與娘娘費心了。”
……
明檀巳初進宮,近午時,才從長春宮中出來,沒等她長舒口氣,便聽後頭出來的佳貴人也不避諱著就出言嘲諷道:“陛下是多久沒來長春宮了?不過就是前日來小坐片刻,皇後娘娘便這般翻來覆去地提!”
明檀:“……”
在後宮如此嘲諷皇後是可以的嗎?
正當明檀疑惑著,又有人上前與她搭話:“定北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