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歎道:“周保平忠心,人也機敏,他下靈州近半年,此番遭難,想來應是拿到些什麼東西,朕得派個人去查查,究竟是怎麼死的。”
江緒不置可否。
他想了想,問:“阿緒,你認為誰去合適?”
江緒沒答,隻抬眸,與他對視了一眼。
“這倒也不必你去。”成康帝下意識否道,“朕看,就讓舒景然去吧,也好讓他曆練一番,他是右相之子,宿家不會妄動。”
“左右無事,我與他一道去,順便去趟桐港。”
“也好,隨你。”成康帝沒多糾結。
議完正事,成康帝又與江緒閒話了幾句,隻不過江緒向來是沒什麼興趣與他聊閒事的,很快便欲起身離開。
他起身之時,成康帝注意到他腰間竟佩了個香囊,忽然覺著有些稀奇:“你何時佩香囊了?”
他年少時便喜歡與江緒這位堂弟走在一起,許是兩人都麵臨同樣的困境,他待江緒總是要特彆些。
可江緒從小就沒給過他好臉色,某歲端午,他給江緒分了個婢女繡的驅蟲香囊,江緒不領情,還肅著張鼓鼓的小臉對他說:“君子不佩閨閣玩物。”
江緒說到做到,這不佩,便是十幾年都未佩過。
且江緒如此一說,弄得他也很有負罪感,十幾年都未再佩香囊,非要佩,也是係於肘後,藏於袖中。
今日稀奇,這“閨閣玩物”怕是長了腳,自個兒攀上了定北王殿下的腰間。
成康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懶得解釋,轉身負手離開。
成康帝望著他的背影,興之所至,忽然招來宮人,問:“是哪位妃嬪做了香囊來著,拿來給朕瞧瞧。”
宮人應是,忙去取某位才人送來的香囊,心裡嘀咕著,前日從宮中送來時,陛下不是說:“繡什麼香囊,呆在宮中就安分守己,沒事兒多抄幾本經靜靜心。”轉頭還斥他,“這新來的才人不懂規矩,你也不懂規矩?朕幾時佩過香囊?什麼東西都往朕跟前送!”
帝王心思,真真是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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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回春星閣的路上,江緒遇上了蘭妃。
蘭妃見著他,停步行禮道:“見過定北王殿下。”
江緒略略點頭,此道隻通春星閣,他問:“你尋王妃?”
蘭妃與他保持著距離,眉眼低垂,“嗯”了聲:“聽說前幾日王妃吃多了冰荔枝,鬨肚子,妾身心中一直有些歉疚,那簍子冰荔枝,是妾身送的。今日便想帶些好茶,來給王妃賠罪。”
“是她自己貪吃,與你無乾。”
貪吃。
倒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般帶有情緒的話形容女子。
已近樓閣,蘭妃抿唇,不知想到什麼,忽道:“既在此遇上殿下,便煩請殿下替妾身將這些茶轉交給王妃吧。”
她話音方落,前頭樓閣便傳來女子叫喊之聲――
“啊――!”
“王妃!”
“小姐!”
江緒聞聲,往不遠處望去,忽而足尖輕點,易影離地。
這幾聲驚叫來自春星閣外的秋千。
明檀坐在秋千上,讓婢女們推著,本是想吹吹風,在高處瞧瞧永春園的無邊好景,誰想推了會兒,她忽然眼尖地瞧見了江緒與蘭妃的身影。
她不確定是不是瞧錯了,催促著婢女:“推高點,再推高點。”
“小姐,不能再高了,再高了危險。”素心擔憂道。
“無事,再高一些。”
明檀終於瞧清了。
竟真是江緒與蘭妃。
他們倆怎會走在一起?瞧著……似乎是一道往春星閣來了。
雖然江緒已解釋過兩人關係,但蘭妃怎麼說也是差點與他有過婚約的女子,空穀幽蘭般恬淡,還是他親口誇讚過的高才。
明檀腦袋瓜裡下意識閃過個念頭,不行,與蘭妃站在一塊,她怎麼也不能輸了!
於是她忙道:“素心,快搖一搖梨花樹,還有你們,秋千再推高些。”
她腦補著,梨花雨落,她在秋千上飛蕩,衣袂飄飄,再配上少女輕快歡樂的笑聲,嗯,很好,很有幾分仙女下凡的韻味。
明檀兀自醞釀著笑聲,在秋千落到低處時鬆了隻手,想整理下吹亂的頭發還有前襟。
哪成想她這一鬆手,轉瞬之間,秋千便被推至了最高點,她另一隻手也脫離了控製,半邊身子往外,繼而整個身子往外,竟是在最高點猝不及防地飛出去了!
那一瞬,明檀腦子空白,心跳仿佛停止,耳邊有倏忽的風聲,她什麼都想不到,隻遵從本能地閉眼驚叫道:“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