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旖聽懵了,直覺有哪不對,一時卻說不出來。
明檀又望了望四周,提高聲音道:“不是還有兩位暗衛嗎?人呢?王爺若是出事,保護我還有什麼用?!”
四下寂寂,隻水波輕晃。
雲旖正被明檀那番話繞得有些糊塗,誰想明檀趁她不防,忽地提起裙擺,拔步上了停靠在岸邊的那艘小船。
她咬唇,用力解開繩索,還像模像樣地拿起船槳,大有要自己劃過去的架勢。
雲旖見狀,忙飛身上船,從明檀手中奪過船槳。
明檀知道自己肯定劃不過去,打的便是將雲旖騙上船的主意。
見雲旖上船,她眼眶說紅就紅,聲音也忽地軟了下來,小小的,還捏住她的衣擺:“好雲旖,就帶我過去吧,不會出事的,我一定不會出事的。”
雲旖:“……”
這是她第一次見自家王妃如此著急,麵上雖穩得住,可心裡就像個沒要到糖的孩童,急得似乎下一瞬就能掉眼淚了。
她記得,當初在平國公府遭人陷害,危急關頭,王妃都是理智清醒的,甚至連脫了險,都不忘檢查身上物什是否遺漏。
不知為何,她常年無波無瀾的心底,似乎泛起了淺淺漣漪。
靜默片刻,她忽然吹了聲哨,一直守在暗處的暗衛終於現身,悄然點水,飄上了小船。
雲旖囑咐道:“娘娘,您不可近舫,隻能呆在船上。”
隻要雲旖願意帶她過去,她此刻自然是什麼都好,她乖乖點頭,保證道:“我就呆在船上,不會讓自己置身險地的。”
很快,小船劃至河中央。
不遠處,火勢已蔓延到了其他舫船,仙泉坊的火反而已滅大半,舫船燒得沉的沉,塌的塌,有不少焦黑的橫梁與屍體飄在水麵。
潛火軍、城防司還有府衙的兵丁正在那些冒著黑煙的殘船上搜尋,遇見焦屍,便一具具往岸上抬。
“你們快去找找。”明檀忙朝船尾兩道連臉都遮得嚴實的暗影道。
暗影倒很聽話,略一頷首,便齊齊點水,飛至殘舫。
仙泉坊的這些舫船都建得十分寬敞華麗,最矮的都有兩層,最高的有近五層,縱然燒沉不少,剩下的舫船搜尋起來也頗費功夫。
半刻沒見人回,明檀就有些等不及了。她腦海中關於宿家的那些傳聞想象被無限放大,以前與夫君在一起的畫麵又與之交織在一起。
她回身,磨起了雲旖:“仙泉坊的火差不多滅了,我們也去找找。”
“娘娘,您答應我不下船,也不會置身險地的。”
“火已經滅得差不多了,並不危險。”眼見離仙泉坊距離並不遠,她索性道,“你若不讓我去,我便自己遊過去好了。”
雲旖:“……”
明檀都這般說了,雲旖無法,隻能讓她如願上了舫船。
火雖已滅,上頭濃煙仍是嗆人,明檀用沾水的帕子掩住口鼻,在還未被其他人搜尋到的舫船上邊找邊喊:“王爺,王爺!夫君!”也不知是被濃煙嗆的還是急的,她眼角都已冒出了淚花兒。
雲旖寸步不離,陪著她一道,間間搜尋。
這些船不僅往上建了好幾層,還都有通腹的船艙,明檀覺得若是意外被困,在底部船艙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尋完上頭,還堅持要去船艙裡找。
而此刻底部船艙恍若蒸籠,溫度極高,熱得灼人,明檀上上下下爬了趟,渾身上下就已狼狽不堪。
雖然沒找到江緒與舒景然,但在船艙裡頭倒是意外找到個被捆得結結實實,已然奄奄一息的女子,明檀與雲旖一道,合力將她救了上來。
“沒找到?”江緒站在岸邊蘆葦叢中,忽問來人。
來人搖了搖頭:“沒有,追影已經去清查女屍了。”
江緒“嗯”了聲,不打算在此繼續糾纏,可就在這時,忽然又有一道身影落定,拱手低聲稟道:“王爺,王妃在仙泉坊。”
“你說什麼?”江緒稍怔。
“王妃為了找您,上了仙泉坊。”
“……”
他心底忽地一頓。
濃重夜色裡,無人看清江緒麵上情緒,隻知莫名靜了一陣,他忽然往前動身。
在底部船艙救出個被綁住的女子過後,明檀愈發想要再繼續搜尋其他舫船的底艙,然她體力本弱,一番折騰下來,發髻淩亂,汗如雨下,臉上也全是臟灰,已是精疲力竭。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明明知道眼下火都滅了還沒找到,以他的能耐應是早已脫險,可一刻沒有收到他的消息,她便一刻不能心安。
她想去其他還未搜尋的舫船。
舫船間有窄窄的獨木橋相連,眼見明檀要上橋,雲旖忙將救出的女子暫且放下,往前跟上。
“哢擦――”
這獨木橋乍一望去完好無損,然另一端已被燒焦,明檀剛走兩步,對麵便呈傾塌之勢,她稍有慌神,身形一時不穩,就似要往前栽去。
雲旖正要伸手扶她,忽地有人飛身而來,先她一步攬住明檀細細的腰肢,在半空中轉了一圈,足尖點水而行,隨即穩穩落在舫船之上。
見到來人,明檀愣怔:“夫,夫君?”她的聲音都已被濃煙嗆啞。
“跑到這來,你瘋了麼。”
江緒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問。
明檀有很多話想說,可眼睛半瞬都不舍得眨,隻流連在他臉上,仔細辨認著他的眉眼。
好半晌,她一直提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終是落了下去:“夫君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說著,她感覺腦中緊繃的那根弦徹底鬆懈下來,輕飄飄的,眼前莫名模糊。
失去意識前她隻剩下一個念頭,好丟臉,竟和那知府夫人一樣,這麼點事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