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妃此舉, 顯然在眾人意料之外,就連淑妃也不由怔了瞬。
蘭妃她……怎麼會?她骨子裡清高得很,不屑於邀寵獻媚, 不屑於違心行事,可她現下裡竟……
屋中隻柔嬪看不明白眼前形勢,還往前跪了跪:“皇上,蘭蕪殿這東西都找出來了,您可不能聽信蘭妃娘娘一麵之詞啊,蘭妃娘娘她――”
“你給朕閉嘴!”成康帝咬牙切齒道。
柔嬪被嚇得一哆嗦, 忙將話頭咽了回去,還下意識望了眼淑妃。
可淑妃卻沒望她。
蠢貨。
她都理所當然以為蘭妃是不屑於邀寵獻媚違心行事的清高之人, 陛下又會怎樣以為?
這宮中寵愛從來都是簡在帝心, 信任自然也是。
蘭妃今日做到了這份上, 彆說隻是在她宮中搜出瓶月光粉了,就算她承認是自個兒害的皇嗣, 皇上也隻會認為她是愛慘了自己,見不得其他女人有他的子嗣,略施小懲便可輕輕揭過。
今日這局,是她輕敵了。
成康帝適時下令道:“來人, 先送淑妃回宮, 淑妃小產, 悲痛難當, 不宜再留在此處。此處有朕在, 自會將今日之事查個水落石出!”
蘭妃此番訴衷腸已讓聖上對她深信不疑,再想將此事推到她身上隻會得不償失, 左右最要緊的兩個目的已然達到,餘下的殘局儘數讓那蠢貨背著便是。
思及此處, 淑妃隻是配合著做出悲痛難當傷心失魂之態,任由侍婢宮娥將她扶起。
可行至門口時,江緒卻忽然出聲:“淑妃娘娘留步。”
淑妃一頓,成康帝也皺眉望他。
“封太醫馬上就到。”
“你叫封太醫來乾什麼? ”成康帝問。
不待江緒應聲,封太醫便背著藥箱匆匆入內:“微臣給陛下請安。”
“起。”
封太醫恭謹起身,又朝江緒點了點頭,算是行禮。
江緒掃他一眼:“給淑妃把脈,看她是否小產。”
此言一出,淑妃臉色變了:“王爺,您這是何意!”
她心中驚詫不已,定北王怎會知曉此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江緒看都懶得看她,隻淡聲吩咐:“把脈。”
淑妃慌了,“噗通”一聲跪下,眼圈倏然發紅,下一瞬便泣不成聲:“皇上,臣妾方才口不擇言,那也是因失了我們的孩子才一時不察,王爺位高權重,深受聖寵,可又何至於跋扈至此!當著您的麵便要如此折辱於臣妾!臣妾今日痛失腹中胎兒,本就不想活了,若還要再受此折辱,臣妾寧願一頭撞死在這兒!”
“……”
這上元佳節一個個要死要活的,成何體統?!這江啟之,竟會給他找事!
可淑妃到底不是蘭妃,成康帝心裡埋怨著,可對她的信任遠不及江緒。
他深知,江啟之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出這般舉動,是以淑妃再如何哭鬨賣慘,他也隻是略沉了沉聲:“太醫都來了,把把脈再回去也不遲。”
淑妃瞪圓了眼,不住往後退。然成康帝都已發話,自有內侍將她按回床上坐著,任封太醫為其把脈。
半晌,封太醫起身,謹慎道:“淑妃的確有小產之跡。”
明檀怔了怔。
可封太醫緊接著又說:“隻不過淑妃娘娘的小產之跡是服用藥物所致的虛假跡象,實際並非小產。”他頓了頓,“微臣仔細查看淑妃娘娘脈象,淑妃娘娘應是……並未有過身孕。”
屋中除明檀與江緒,所有人都驚了。
“你說什麼?淑妃並未有過身孕?”成康帝不可置信問道。
封太醫頷首:“淑妃娘娘脈象全無有喜之狀,且今日此種脈象極易誤診為小產,微臣仔細診驗後可以確定,的確是服用藥物所致,皇上若不信,可以再請提點大人前來一診。”
封太醫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淑妃麵上血色儘失,也已全然不見先前的痛心悲憤,成康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江緒又適時過封太醫的話頭,沒什麼情緒地說道:“沈玉將靈州賬冊與行賄名冊送入宮中當日,勤政殿灑掃內侍雙祿與同屋內侍換班,偷偷去了趟棲雲宮。”
棲雲宮的主位便是淑妃。
成康帝聽到這,慢慢回過味了。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全是由淑妃策劃?
在他動手處置之前先發製人,以多年相伴與腹中龍子為籌碼保全父兄。
隻是這假孕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月份漸久,肚子卻不顯懷,再往後便要瞞不住了。
所以她就想借定北王妃之手順理成章落了這胎,順便害下佳貴人腹中龍子,再全數推給蘭妃,另以定北王妃之罪責與蘭妃之愛慕讓他對江啟之心生嫌隙。
她許是還料定了江啟之手握重權,即便他對江啟之心生嫌隙,也不會立時與之翻臉,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處置定北王妃。
既不能處置定北王妃,便隻能對她這受害者加以補償,父兄得以繼續保全,她甚至還能因此得以晉升――
成康帝臉色鐵青,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你這毒婦!”
淑妃坐在床上,渾身泄力,眼淚一顆顆往下砸,她伸手用力抹去,麵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是聰明人,從來不做無謂的掙紮,事已至此,再多狡辯都是無用,這位定北王殿下顯然是有備而來,太醫、內侍……那些原本可以瞞天過海的蛛絲馬跡想必此刻已全數被他握在手中。
她不知想到什麼,忽然輕笑一聲:“臣妾是毒婦,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