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清辭家裡的母雞爭氣,天氣剛轉暖,就下了一窩蛋,個比個的大,讓清辭樂了好久。沒等路上積雪融化,她便找好牛車拉著去了縣城。

許是她家裡的雞蛋長相格外圓潤,不到正午一籮筐的雞蛋就賣乾淨了,又另有幾位婦人買了她帶來的繡帕。

清辭掂了掂手裡的銅板,小心揣進上衣內兜。隨後她縮了縮肩膀。即使初春,仍舊是冷的,尤其是她這樣,連件像樣的禦寒衣物都沒有。

清辭搓了搓被凍紅的手,從事先準備好的懸掛在腰上的荷包裡掏出幾枚銅板,“來兩個窩頭。”

那人利索地掀開蒸籠,從最邊上挑了兩個窩頭遞給清辭,而後笑問道:“您再來個肉包子?皮薄餡多,好吃的很嘞!”

這人在縣城裡賣了十幾年的包子,最會察言觀色。

眼見著清辭雖穿了一身破舊的灰布衣,但無論是她露出的手還是那臉蛋,都不是常年勞作之人該有的皮相。

尤其被正午的大太陽一照,立在下麵,像是發著光的白玉石。

況且他的位置就在清辭的旁邊,親眼瞧見清辭將雞蛋都賣光,料定她也是賺了錢的。

於是忙把另一側的蒸籠打開,香味頓時冒了出來。

蒸籠下是一個個泛著油的薄皮包子,打眼一望,都能看見裡麵的肉餡,更彆提那直往人嗓子眼裡鑽的香味,勾的清辭咽了兩下唾沫,隨即站遠些,忙擺手:“不要。”

那人的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將蒸籠迅速蓋上,吝嗇地連香味也不讓人多聞一下。

清辭垂下眼,站的更遠些,蹲在角落裡慢慢啃著手裡的窩頭,粗糙得咽一口都劃嗓子。

幸虧她想的周到,早就在小包袱裡裝了水,她吃一小口便喝一小口水,也並不敢多喝,畢竟回去的路程就要一天多。

她在這兒邊吃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心想著下午要去哪個鋪子裡碰碰運氣,旁邊便傳來一聲震過一聲的“咕嘰”聲。

清辭始終垂著眼,並不理會周圍的人,但總有聲音不受控製地傳進她的耳裡。

她並不想聽,也不想關注的。

她知道在她旁邊不遠的位置,有三個臟兮兮的小娃娃。

如今年頭不好,發大荒,又因為戰亂的緣故,走在路上,幾步就能瞧見流離失所的人,更甚至,還有些不足一歲的小娃娃在路邊亂竄。

運氣好些被人販子偷去賣到大戶人家為奴為婢,運氣不好些,被貧苦人家捉了去,流的不是自家的血,或許當牲畜填飽肚子。

這都是常有的事。

三個娃娃中唯一的女娃娃望了清辭一眼,隨即垂頭,埋入她身側的兄長懷裡,枯瘦的小手使勁壓著癟癟的腹部,“大兄,我餓。”

女娃的兄長叫有福,他抱著妹妹,語氣帶著安撫:“等咱們回了家就有吃的,小桃彆哭,再忍忍。”

那叫小桃的女娃娃一聽回家,臉色越發灰敗,她小聲道:“家裡吃不上飯,父親才把我們賣了的,回家真的能有吃的嗎?父親會不會打我們?”

“不會的。我們從人販手中逃出,父親已得了錢,我們回家多乾些活,他就不會再賣我們的。”

小桃似乎並不相信她兄長的話,忙抬眼看向坐在另一側的男娃。

衛昭比他們二人穿的要更破爛些,皮肉都露在外麵,也不知道受了什麼樣的苦,滲血結痂的皮肉又被冷風凍的湛紫,他連頭發絲都是臟亂的,濕噠噠的黏在臉上,垂頭看不清神色。

唯在小桃說起父親時,才稍稍抿了唇。

小桃往有福身邊縮了縮,帶著顫音問他:“我大兄說的是真的嗎?我們隻要回去了,多乾活,就有吃的?”

衛昭身體未動,隻瞥了小桃一眼。

他眼神陰森森,乍一抬頭,那張過分慘白的麵容暴露在陽光下,與他臉頰邊貼著的黑發絲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望一眼便遍體生寒。

他動了動唇,神色間帶著不符合年齡的陰沉,“我可沒有父親。”

小桃便不敢多問了,嚇得縮著身子,隻通紅著眼掉淚珠子。

清辭將一個窩頭吃上後,就再也吃不下了。

她的胃口小,平日裡吃半個都勉強,如今因為在外賣東西,時常奔走需要體力,才強迫自己多吃些的。

她站起身,在原地剁了兩下腳,目光猶疑地向旁邊看去,正好與小桃怯怯的目光對視。

清辭忙移開目光,向外走了幾步,腳步卻像是生了根。

她的懷裡揣著一個窩頭,還是熱的,將她的胸口熨的暖暖的,她暗自搖了搖頭,罵自己總是改不了見不得人受苦的毛病,想要對那三個小娃娃視而不見,可是抽噎聲卻偏偏傳進耳裡,哭的她腦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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