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連綿不絕,豆大的雨點子?從簷上滑落,落在?磚石鋪成的地?麵上,濺起的雨絲落在?來去的婢女?裙角。
婢女?說說笑笑,往裡躲了躲。
有些?站在?廊裡往外瞧,說起話來:“大爺還沒醒?”
“是呀,飯菜都熱了好幾遍,仍不見裡麵傳。不過將軍今日在?家,就沒咱們什麼事?兒了。”
“大爺跟將軍也不是親兄弟,隻是拜把?子?的,咱們將軍怎麼整日裡往大爺的院裡跑?這幾日更勤,我聽大爺院裡的桂花說,將軍有時去了,整夜都不出來。”
“謔,你還不知道呢?前幾日將軍將院裡的女?子?都派去乾粗活了,大爺在?後邊院裡開了個菜園子?,養雞種菜的,就派她?們去,臉都黑了一圈......”
“聽你這樣說,咱們將軍都十六了,哪個貴人?像他這樣,身邊還沒個女?人?,大爺更離譜,都二十好幾,仍是獨身,你說......”
婢女?們對視幾眼,羞得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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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仍在?下雨,昨晚上下了一夜。衛昭出去了,天亮才回來,得知清辭還在?睡,就去了她?屋裡。
坐在?床腳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腦子?裡想起那女?子?說的話,臉紅了又白,實在?熬不住心底的悸動,脫了鞋就躺了上去,麵對著麵,也睡了過去。
清辭隻覺得一陣冷一陣熱,她?意識昏昏沉沉。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裡她?還是孟家的大姑娘,吃好的穿好的。旁邊的人?將她?當成寶貝似的哄著捧著,她?那時的脾氣並不好,一有不如意的事?就發小性子?。
從沒人?計較,隻當她?眼珠子?的疼。
夢裡笑著笑著,就哭了。
有人?在?推她?:“阿姐醒醒。”
清辭就睜開眼。衛昭躺在?床上,半撐起身子?,見她?小聲啜泣著,就輕輕推她?,一麵哄道:“又做噩夢了嗎?昨夜雨下得大,可營裡有事?,就走了,天亮才回來,今天就不出去了。”
清辭仍有些?心悸,還沒回過神來。她?躺在?床上,身下墊了好幾床褥子?,軟和和的。案上的瓶裡插著婢女?新摘的花,香氣滿盈。
清辭眨眨眼,眼
前蒙著一層霧。盯著眼前的少年瞧,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問他:“忙完了?”
衛昭點頭:“都忙完了。”他年紀輕,縱使立了戰功,底下仍有些?年紀大的不服氣,不過這些?惱人?的事?也不必跟阿姐說。他又道:“阿姐一到雨天就睡不好,總做噩夢。今日我在?家,找個郎中瞧瞧,總不能一直這樣。”
他說著就下了床,喚了人?進來,拿了沾濕的帕子?。並不讓旁人?動手,跪在?床上,俯著身子?給她?擦額上的汗。
清辭避開,沒讓他動手。不理衛昭一臉不願,自己用袖子?擦乾淨,就說:“也不用請郎中,隻是做噩夢而已,醒了就好了。隻是你......”
清辭開了個話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方才是睡糊塗了,並沒察覺到,現在?清醒,就發現衛昭與?她?的距離實在?太近。
他總往她?床上跑,這是個什麼道理?
說出去,是會讓人?笑話的,兩人?又都不是小孩子?了。
清辭有意與?衛昭拉開距離。
既然他要躺在?床上,清辭就穿好外衣下去。衛昭仍坐在?床上,滿臉鬱鬱。
“阿姐,我隻給你擦擦汗,這都不行??”
“擦汗我自己也可以擦,用不著你。你昨夜忙了一晚上,既然累了,就躺著休息,我去後院看看。”
衛昭沉默,好一會兒才問:“阿姐這是為何?”怎麼突然就變了臉,連句好話都不說了。
清辭道:“又不是小孩子?了,總這樣膩在?一起不像話。”她?說完就走了,隻留下衛昭一人?留在?屋裡,嘴邊不停咂摸她?剛才那句話,不一會兒就笑了,眼底卻?沉沉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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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聽了府裡婢子?的調笑,想了想,還是跟清辭說了。清辭聽了後,隻慶幸她?早晨說了那番話,看衛昭也不像小時候,追出來反駁,大抵是聽進去了。
她?也不當一回事?了。
碧落問:“姑娘準備如何處置她?們?”
清辭詫異:“也不是什麼大事?,犯不著的。”
碧落覺得這樣不行?。姑娘心善她?是知曉的,但是可不能壓不住下人?的,是會出事?的。
“姑娘,她?們嘴碎,敢背後編排你跟將軍,往後難
保不做些?什麼,還是罰一罰的好。”
清辭想了有一會兒,若是隻她?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事?,能寬待就寬待了。但衛昭如今是將軍了,這本就是將軍府,若是下人?管不住嘴,是會惹麻煩的。
她?對碧落招招手,說:“要不這樣吧。”
府裡的人?本來就是剛買的,有些?是衛昭上級贈的,大家都各司其職互不乾涉,偶爾還有些?混亂。
上頭的兩個主子?,一個常年在?軍營裡,一個又麵軟心善,下人?們過得都很自在?。
若是各個職位都安排個總管,隻負責這一堆人?,出了事?便找這個總管。
既明確了職責,也有了規範。
碧落也覺得這個主意好,“姑娘想的真周到。”
清辭又道:“今日這事?就先算了吧,你隻跟大家夥說說規矩就成。”
碧落應了聲,去了。
清辭也沒回屋,她?在?後院裡還養著雞。如今又大了不少,衛昭派來的那些?女?子?,沒做過這種事?,將雞放出來就捉不回去了。
滿院子?的雞毛。清辭就手把?手地?教她?們,讓她?們彆害怕。可這也不成,她?們哪裡做過這樣的事??那雞身上還臭烘烘的,清辭隻得自己上手。
忙活到了正午,前院來傳飯了,清辭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