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瑩去了郭夫人房裡。
郭夫人原先是位很漂亮的女人,可?現下眼窩深深陷進?去,臉色也白,她粗粗喘著?氣,見著?郭秀瑩來了,也沒有精神。
郭秀瑩心疼得直掉眼淚。
郭夫人從?前身體一直很好?,可?是近來與郭威總是吵,自從?齊桂明來了,郭夫人更是肉眼可?見地消瘦。
郭秀瑩找郭威去說,可?郭威讓她彆管,隻說大人的事。
她找了人去教訓齊桂明,被郭威知道了,反倒將她狠狠訓了一通。但是近來,郭威果然如那高人所說,新得了美妾,就忘記齊桂明了。
郭秀瑩一麵?傷心,一麵?又恨。
既恨新得的美妾,又恨使得母親病重的齊桂明。
那時得了寵愛的齊桂明,眼裡根本沒有郭夫人,即使兩人對上,也從?不相讓,便是她這副目中無人的性子?,使得郭夫人病情加重。
郭秀瑩道:“母親,您今日好?些了嗎?”
郭夫人躺在床上,身上堆著?軟軟的褥子?,勉強睜眼:“那個小賤人,竟然說我是老婦,我兒,你幫母親教訓她!容貌都毀了,竟敢在我麵?前猖狂!”
郭秀瑩抓住郭夫人亂動的雙手:“母親彆急,女兒已經將她趕走了。”
郭夫人眼睛亮了,從?床上坐起:“哦,你父親也同意?”
郭秀瑩就道:“前些天碰見個高人,他教我的。我尋了她的錯處放在身邊教訓,前個去寺裡為?母親祈福,就將她扔下了,對外?隻說是掉下山死了。”
郭夫人:“如此。”
過?了會兒,郭夫人又問?:“你父親又去了哪裡?”
郭秀瑩將頭低下,並不將他新得美妾的事說出。郭夫人病重這幾日,服侍的婢女一向隻說好?話讓她寬心的。
“父親忙,女兒前幾日去,瞧見父親正跟手下人商量著?失城的事......”
郭夫人點點頭,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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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辭將齊桂明帶回了府中。
齊桂明被扔在半山腰,發現時她人是昏著?的。清辭請了郎中來,仍不見她醒,過?了會兒就發了熱,又是好?一番折騰,她睡著?了,清辭才停下。
碧落將帕子?從?清辭手中拿過?:“姑娘,
我來吧。”
清辭道:“不用,我來就行。”
碧落實在不明白,就問?清辭:“這齊姑娘跟姑娘有什麼緣故?值得姑娘為?她這般費心。”
清辭用涼帕沾了沾齊桂明的臉,放下帕子?道:“若真?說起來,我這命還是她救的呢。當時我染了病,手裡沒錢,隻有物件,是齊姑娘從?衛昭手裡買下的。更何況,人與人之間還有個眼緣,我見了她,便是這種感覺。”
碧落低低地笑開:“若真?說起眼緣,我看姑娘與將軍最?有眼緣了。”
清辭就說她:“前一陣你在我跟前說府裡的婢女拿我倆說事,如今你又說,想討罰?”
碧落連忙稱不是:“我再?也不說了,隻是將軍待姑娘實在是好?。前日裡我見屋裡燃的香,是上好?的,外?麵?千金都難買到。據說是宮裡頭安神用的......”
“張恩得皇上寵愛,身邊好?東西自然多,如今他隨身的東西都被繳了,衛昭得了一件兩件,也有州牧賞的,不奇怪。”
碧落就怪道:“三天兩頭設宴,就連府裡建的都跟皇宮似的,瞧著?像個土皇帝。”
清辭用手捂住她的嘴:“小聲?。”
碧落拿開清辭的手,點點頭,又道:“前個謀士被賜死,還是跟了他許多年的,將軍如今風頭正盛,他就真?的放下心?”
清辭心裡也並不安定,衛昭有能力固然不用多說,可?他這幾日,隻隨著?州牧喝酒就喝了好?幾日。
宴會更是不間斷地參加,有時他回來,身上還帶著?脂粉香。衛昭雖然解釋,說是被周圍人給熏上的,他沒跟著?胡鬨。但清辭仍覺得不放心。
她也聽李綽說過?幾次,州牧有時請了男戲子?來席上,喝醉了酒,就不管不顧的了。她就想起那日去州牧府,被州牧碰到的那根手臂上浮起的難受的感覺。
衛昭越得州牧信任提拔,清辭這心就越發惴惴。
清辭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緒:“州牧心底如何想,我們也不清楚,彆自己給自己找不安穩,咱們做好?眼前的事,彆拖累衛昭就行。”
碧落點點頭。
她們二人又說了會兒話,就各自休息了。
翌日,齊桂明醒了。
齊桂明住在清辭的院子?裡,她一
醒,清辭就得了消息。進?來看她。
齊桂明換了乾淨的衣裳,她擁著?被子?坐在床上。
她倦容仍深,隻眼下風情不減。她的衣裳也沒好?好?穿,領口開著?,露了大半肌膚,頭發也微微挽起,留了幾縷放在身前,笑看旁邊的婢女:“是你家大爺救了我?你家大爺又是誰,真?是個好?心人。”
婢女道:“大爺來了。”
門口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一截灰色下擺先入了人眼,接著?便是一張略帶關心的俊臉。
齊桂明愣住,原還想擺出一幅風情模樣。在看清來人時,眼眶瞬間就被霧氣蓋住。她有些慌亂地將衣領扯好?,擁著?被子?蓋住整個人,出口的語氣微顫:“......孟辭。”
清辭讓眾人退下去,隻留了碧落在屋內。見著?齊桂明哭了,忙安慰道:“你放心,我已經讓人打點好?了。外?人隻當你是掉下山死了,你就留在這裡養傷。”
齊桂明捂住燒傷的半張臉,人還有些愣。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再?睜眼能夠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他還是光風霽月的,如仙人般。可?她卻很狼狽。
她心底又歡喜又自厭,到了最?後,竟生生讓她悶悶痛起來。她道:“公子?大恩,我無法報答,我......”
清辭差了人將麵?紗送來,對她直言道:“我不是什麼公子?。齊姑娘,是我騙了你。”
清辭不是榆木疙瘩,她向來敏感,那時在河邊,齊桂明就不止一次,隱晦地向他透露過?想要跟著?他的念頭。當時清辭並沒有直言,這一直成了她的心病。
如今又見了她,瞧見她的變化,就直接說了出來。反正現下,性彆也礙不住什麼事兒。
清辭見齊桂明仍有些不敢置信,知道她需要緩一緩,就放慢語氣道:“這是麵?紗,你想帶便帶,不想帶便放著?。郎中說並不很嚴重,留下了藥方,往後雖說會留下痕跡,但不會太?明顯的。”
齊桂明臉上的傷其實是能治好?的。新茂本就是兗州中心,其中不乏能人誌士,她又在州牧府中。若是有心尋藥,自然大把大把的。可?她臉上的傷卻半點不見好?。
唯有一點可?能,那就是齊桂明自己不想好?。
清辭就
沒有點破,囑咐了一番,剛想走。
齊桂明出聲?:“你等等,勞煩你近前來。”
清辭依言往前走幾步,齊桂明不滿意:“再?前些。”
碧落有些不願,抓住清辭的手腕。被清辭抽出,朝著?她搖搖頭,露了個安撫的笑,直到站到了床邊。
齊桂明伸出手,泛著?涼意的指腹覆在清辭的眼上,沿著?一路滑下,直到了她的胸口。
齊桂明的眼睛是很好?看的,微微睜大,藏滿了惑人的神情。她的眼神專注地放在清辭的臉上,從?她的眼到她的嘴,而後是她的胸口。
齊桂明的呼吸越發微弱,到後來屏住。
她的心底,有什麼慢慢破碎,像痛又不像。她看眼清辭的麵?容,又想起指腹間的柔軟,在心中歎口氣。
......竟然、竟然真?的是女子?。
夜裡,齊桂明躺在床上,想著?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清辭陪她說笑,也陪她吃飯。這是她跟著?張常侍後,從?沒有過?的快活日子?,也是從?沒有過?的傷心。
夜色沉沉,窗外?蟬鳴不斷。
她咬著?帕子?,壓著?聲?音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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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正中掛著?,曬得厲害。